“嗨,安德鲁。”
弗兰克绷直身体,有点紧张地跟他打招呼。
安德鲁带有印第安血统,拄着拐杖进来时气呼呼的。他刚开学没几天就因打球弄伤了脚踝,最近什么也干不了,错过了好多场派对,情绪变得沮丧暴躁。连打理自己的发型都没心情。
“拜托,收起你那过剩的善心吧。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花栗鼠会携带鼠疫杆菌、还有沙门氏菌、狂犬病毒、出血热病毒……不要随便接触它们好吗,你想找死我还不想。”
他不满地瞪一眼弗兰克。
这句抱怨却像一句温柔的召唤,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只小家伙从树枝间稳稳跃过来,二话不说捧着燕麦片大快朵颐起来。
弗兰克耐心跟他解释:“我只是想帮这一只而已。你看,他脖子上有个塑料项圈,以前可能是家养的宠物。但现在他长大了,栓得太紧了会勒死他的。我只需要跟他培养一下感情,等他愿意让人靠近,习惯我的抚摸,就可以把那个项圈剪掉……”
弗兰克说着试探伸手,花栗鼠往后警惕地退两步,继续专心吃食。
“他就可以真正得到自由了。”
“家养的?”安德鲁哼了一声,“得了吧,肯定是实验室逃脱的,不信你仔细看看,项圈上肯定有编号,鬼知道它们是做什么实验用的。绿河疫情那时候,据说从NICK研究中心跑出来一只小白鼠,长成了两米多高的恐怖怪物,差点就冲出绿河市跑到隔壁拉勒米去屠城!你可真是心大!”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拐杖向前作势赶走了小家伙,然后离开。
留下弗兰克一人在窗台边上愣神半晌,羞愧地叹了口气。
乡下小子勇闯大学城,原本以为是个励志故事,但事实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爸爸的冷嘲热讽虽然尖锐,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临睡觉前,他做好心理建设和祈祷,才走进浴室脱掉袜子,检查了一下脚趾。
果然,整个大脚趾紫红一片,惨不忍睹。指甲里面已经全面淤血了。
今天真的糟糕透了。
他一边拿冷水冲脚趾一边想。
这也许恰恰是上帝给他的征兆。
示意他离开家来上大学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错误,他就该早点回去找一份工作。
他望向挂在床尾橱子上的白帽衫。胸口是个奇怪的爪印图案,瘦长尖锐,远远看去像个吊在半空中的人影,看不分明。
既然如此。
弗兰克躺在小床上迷迷瞪瞪地想,明天正好是安息日,他只能跟过去一样,去向上帝告罪寻求宽恕,再跟主教谈谈。
毕竟眼下,最后一条“能赚大钱”的路子也断了。
*
不知道是真的惹了神怒还是什么,第二天从清早时分就开始下雨。雨一直不大,细细碎碎,刚刚够洒湿地面。
弗兰克花了足有一个小时才抵达附近的后期圣徒教会。
穿过教堂前面的林荫大道时,身上的粗布衬衫已经潮湿不已。
这是一座造型极为独特的教堂,大约也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建筑物。道旁两侧紫色的野花开得正盛,高大的北美红杉苍翠茂密,规整好似士兵,齐刷刷地站成一派。
那教堂就在路的尽头。
它像一座高耸的灰色大山,两侧各有一个稍矮点的小山峰,青灰色的砖块铸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痕迹,就在雨中这么伫立着,给人一种至简至美的静谧之美。
埃卡特主教曾称颂它为“天堂的大门”。
推开门进去,接近30米高的拱形天花板在黄色吊灯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庄严不可侵犯。甚至所有额外的曲线都被摒弃掉,人们视野里唯一的弧线只能锁定在高高的肋骨拱上。
木质座椅一排排分列两侧,向前无限纵深,远处仿若一把利剑的格子窗外,青山沉默不语,白光照亮天地。
弗兰克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还是被这一切给震撼到,移不开眼。
孩子们的吟唱声这时才传入耳中,恍若天籁。
“何必空悲叹,岂道命运多坎坷?
万事本有序,何须怨言心中藏。
既欲得厚赏,岂能临阵避锋芒?
振作精神起,勇毅刚强莫彷徨,
神必不离弃,永佑身旁。
终将欣然诉过往,一切安好……”[1]
前面数排坐满了人,面容都庄重肃穆。
唱诗班的孩子们身着米白色圣袍高唱着赞美诗,神圣空灵。
圣殿的最前方,同样石砌的圣坛之上,有七支花枝状烛台,烛火高燃。
埃卡特主教就站在圣坛的左侧,面容温和,视线扫过下方的信徒们。
很明显,弗兰克因为腿脚问题来得有些晚了。他悄悄找个靠角落的位置就近坐下。
屁股刚挨上椅子,就看见埃卡特主教朝他遥遥一笑。
说实话,他也一直惊讶于埃卡特主教竟会这么关心自己这个外乡来的无名氏。他把这理解为神职人员对困难窘迫人员的特殊关照。
埃卡特主教在融融圣光中身姿笔挺,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西装和白衬衫,打着蓝色领带。那领带上的图案也是几何形的,与利剑一般的狭长窗户如出一辙。
鸽子灰的头发,无边框眼镜与保持良好的修长身材相得益彰。
岁月给予他的实在优渥,吝啬于皱纹,而慷慨于气质。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儒雅的主教。
1,翻译自传统赞美诗《Come, Come, Ye Saint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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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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