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融,你来说说,为何死的会是韩丰?”
薛融微愣,有些措手不及,喉头不自觉地一阵剧烈咳嗽。
契衍唇角勾起一抹笑。
“博士,让我替薛融回答吧。”
***
傍晚,薛融先去了一趟慈济寺,回程又在街上碰见契衍。他不禁问道:“你是在城东租了宅子吗,怎么总瞧见你?”
契衍的小厮阿宝抢先答道:“城东寸土寸金,哪里住得起呢!”
薛融却仍是好奇,瞥见小厮怀里揣着包油纸,恍然大悟道:“你们是去东市买毕罗了吧!长安的毕罗合你的口味吗?”
契衍似是拘谨,垂眸淡回道:“尚可。”
薛融只当他是被毕罗勾起思乡情,又另起了话头道:“长安还有一道毕罗点心,是拿樱桃做馅,只是现下民间不做了,只贡给宫里,要等万寿节才能吃着呢。”
待薛融走后,阿宝忍不住嘟囔起来:“这有钱的少爷,真是不知米贵!也是,他随便典当个隐士高人的扇子,都值几十两了。”
“怎么便隐士高人了?”契衍知道阿宝心中羡慕,故意逗他说,“掌柜不是说,那画师虽从不露面,却每月里往书肆送一两幅画?兴许他捉襟见肘,只靠卖画为生,这才藏着身份叫人遐想。”
阿宝哼哼鼻子:“那画师神秘不神秘的,我倒管不着。这薛少爷却古怪得很,瞧着是个浪荡子,却能摸到慈济寺去。寻常纨绔都将钱用在玩乐上,他却偏把银子往寺庙里送。”
契衍心知阿宝的言外之意,却并未放在心上:“他有闲钱,花去便是。那些流民见他那副打扮,自然不会多嘴。”
“可他刚刚那副亲切模样,像是跟您多熟络似的。我看,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契衍却只是望着薛融的背影。
“我自有计划。”
***
韩家的案子审了几日,竟接连揪出数起冤情。天子震怒,韩氏满门皆下狱候审。国子监内立时少了几人,余下与韩家素有姻亲的也惶恐不安。本是草长莺飞的赏春时节,学子们却个个心神不宁。
往年二月,国子监常设一日,举办投壶、双陆等游艺,以慰学子之疲乏。六馆各备彩头,官家子弟较多的学馆,奖品自然昂贵珍稀,律书算三馆亦以古籍为赏。今年为舒解学子心中淤堵,祭酒特意将此盛事办得更为隆重,从家中取出珍藏的端溪砚作为头奖。全监上下不论出身,共襄盛举。
薛融一贯对此类游艺兴致很高,那端溪砚亦是有市无价,让他颇为心动。只可惜,他文房四艺仅占了书画,琴棋却是半点不通的,这双陆一项,便很棘手了。
“薛少爷,博戏而已,就不必深思熟虑了吧。”对面已在催他。
薛融手气不佳,对弈的是个赌坊常客,三五个回合便被打得丢盔弃甲。他打定主意,要在人群中寻觅高手,先行观摩几场,暗中偷师。
不远处,一桌棋局旁早已围满了人。薛融见状,便也走近观望。虽他水平浅薄,却也看得出这桌是高手对弈,锋芒逼人。那高壮个子的尤为厉害,每每落子皆出人意料,引得众人惊叹。
一局终了,人群渐次散去。薛融这才瞧见前面契衍正与一位别馆的学子交谈。那学子衣着朴素,大抵是后三馆的,看他神色,像是与契衍关系不错。
难怪一直不见契衍身影,原是与旁人在一处呢。
“契兄,几日未见了。还要多谢你为我安排了护国寺的住处,方丈也时常问起你呢。”那学子笑着拱手,语气里尽是感激。
契衍只淡淡颔首,并无寒暄之意。他对这学子已无丝毫印象,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未留心。当日不过是怕此人滞留慈济寺碍了自己的事,才托母亲的故交另寻了个安置之所。
这学子却不识脸色,又接着道:“我前日里回了趟慈济寺······”
契衍掀了掀眼皮,眸中微光一闪。
“寺里的人说,前不久有位贵人送了被褥和吃食,想必就是契兄了。”
“哦?可还说了别的?”契衍不动声色,语调微微上扬。
他已生出疑心,若是寺中泄了密,眼前这人也断然留不得。
学子窘迫地笑笑,见契衍神色并不热切,心下犹豫,却仍硬着头皮,斟酌着说道:“寺里有一对祖孙,老媪病得厉害,小姑娘也瘦得可怜,实在难捱。那老媪求到我面前,不知契兄能否请方丈关照她们一二?”
契衍侧眸扫他一眼。虽未发一言,周身却隐隐散发逼人的寒意。
那学子呼吸一滞,无端地感到威压。他不敢再有隐瞒,慌忙咽了口唾沫,低声补充:“那对祖孙并非亲生,那小姑娘是老媪在进京路上捡来的,原先是被人发卖的。那牙子背后似乎还牵扯着什么惹不起的人,如今久呆城中怕户籍有问题,也怕被抓回去,这才……”
这般战战兢兢,想来已尽数交代了。寺里的人还算守规矩。
发卖来的小姑娘,牙子背后惹不起的人······
契衍心中将几件事串成了线。他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漠:“此事我爱莫能助。”
那学子垂着头走了,他二人似是不欢而散。薛融目光一动,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
契衍仿佛有所察觉,目光忽然投向他这处。
薛融忽觉心虚,连忙挪开了视线。
他又观摩了几场。局内对弈者虽不及那高壮个子,却也颇具精妙之处,令他受益匪浅。他这才信心满满,再度入场比试。
然而他的签运属实不济。
这回对上的,正是那高壮个子。
许是对面轻敌,薛融竟能看懂他的落子意图,凭着现学的几招,也顽强支撑了数回合。
那高壮个子也似是反应过来,微皱眉头,便把棋子又落在险怪之处。
薛融掷完骰子,却不知如何应对,陷入冥思苦想。
对面很是胸有成竹,也不催他。薛融屏息凝神,试探着落子。
却忽觉一丝微风拂面,身旁有人俯身贴近。未及回神,那人已轻握他的手指,连带着棋子往旁挪了一格。
他抬眼,契衍已默然退至他身后。
对面那高壮个子却是瞪大了眼睛,一手撑着下巴,手指不住摩挲,原先笃定的神色很快便化为焦灼与苦恼。
薛融也渐渐瞧出这落子的妙处,眼中浮现一丝欣喜。他带着盈盈笑意回身望向契衍,轻声道:“多谢。”
契衍站得气定神闲,只朝他微微点头,随即又以眼神示意他看回棋盘。
装得好一副高人模样呢。
***
“双陆已比完了,你怎么还跟着我?”薛融挑眉问道。
“莫非是在等我道谢?还是——”他迅速扫了一眼契衍,“想同我结伴?”
契衍隐约感到他问得古怪,摇头回道:“先前见你四处张望,是在寻人吗?若是不擅投壶,可要我相助?”
薛融被他说得一愣,脸上泛起一丝热意,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走:“哼,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自五岁习画,抛入笔篓的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章麟和高启是第一章出现过的角色。章麟是尚书令之子,高启是太尉之曾孙。尚书令掌行政,太尉掌军政。
双陆是一种古代博戏用具,同时也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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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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