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赵方顿时明白圣上说的所谓何事,他骨碌着眼珠,往上稍稍抬了抬眼皮:“宁大小姐自然是被陛下您牢牢捏在手里的,奴婢说个本不该奴婢置喙的话,您对她是仁至义尽了。”

“此话怎讲。”

“您是君,她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宁楚徽一事,就算她心结再深,也当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否则……”赵方谄媚地一拱手,“便是不知忠君,罪当千刀万剐。”

“哈哈……”万无昼将手中的核桃拍在桌上,十分快意。他坐在龙椅上不过几年,又是根基不稳,天天听那些老臣搬弄权术,鲜少听到这样一翻言辞。

他指着赵方的脸:“朕爱听你这话。”言罢,万无昼站起身,黄袍上的真龙随着他的动作熠熠生辉,“走吧,去看看贵妃。”

从承辉殿到喜彦宫,路程并不远。当初万无昼为了彰显自己对宋屏儿的重视,特将喜彦宫赐予她,墙上漆着花椒,是皇后才能独享的椒房之宠。

宋屏儿对此十分高兴。当初入宫时,她耳边不知传了多少流言蜚语,但是正赶上处理佞臣的时况,万无昼在承辉殿一待就是一整天,往来全靠赵方在她耳朵边上念。

念着念着,宋屏儿也想通了。就算不是皇后,偌大的宫中不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如今朝堂不稳,不能将她立为皇后,她便等待,毕竟那个位置一直放在面前,迟早都是自己的。

万无昼的轿子停在喜彦宫门口。

赵方小跑着前去招呼侍卫开门,大门打开,露出一个宫女的脸,赵方认识这个宫女,就催促着她去禀报。

“皇、皇上……”宫女满脸不可置信,眼睛顺着门缝一看,万无昼果然正从轿子里下来。她鼻子一酸竟然哭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回跑,嘴里叫着,“娘娘,陛下来了!”

屋内人闻声而动,在万无昼跨入大门的同时,宋屏儿托着肚子,楚楚可怜地扶住门框:“臣妾……给陛下请安。”

万无昼见此情景也心中一痛,顿时反省起自己,想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宋屏儿身边。只是第一步还未迈出,身边的侍卫匆匆跑来,与赵方先交换了一下眼神,跪地禀报道:“陛下,世子被臣送进军中的人砍伤。宁大小姐正唤驻滇太医令赶往。”

听了这话,没等万无昼出声,宋屏儿往前急急一迈:“怎么?”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在地上跪着的侍卫,又看向万无昼,愣愣的,半晌才问道:“陛下,还是想要得到她是吗?”

“皇后之位久久空悬,难道是皇上竟要她位于臣妾之上吗?”

宋屏儿后退了几步,风情万种的眼里含起泪花。也许是怀有身孕,她心情本就至极,此刻急怒交加,隆起的小腹忽然疼了起来,豆大的冷汗滴落下来,宋屏儿也痛呼出声。

今日天气本就不好,凉风阵阵。赵方见事不对,连忙同宋屏儿的心腹宫女上前搀扶。这一搀不要紧,宋屏儿早就因剧烈的疼痛软得和面条似的,再一看,她下身已然见了红,以现在的月份怕是要早产了。

一院子的人顿时慌作一团,万无昼皱起眉,叫赵方去宣太医。转念间,他扔下宋屏儿,靠到一旁,低声对赵方说:“把贵妃早产的事放出去,叫驻各州部的太医令来见。”

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是因为心结而早产,宫人们虽然不说什么,但私下都在猜测,皇帝心系宁家女,后宫中是否又要变天了。这个决策不仅打了宋屏儿的脸,又让才得知消息的宁千情气得不轻。

“什么?!”宁千情看着余亭重趴在床上,背部的狰狞刀伤正发着炎,红肿不堪。他也不复往日的精神气,唇色发白,因为发热而无力地吐着气。

这次他们打了个险胜,多骨伦的三根手指被余亭重削掉,却如同见血发狂的野兽,穷追猛打,直到身边兵卒大多倒下,才罢手投降。

在这期间,她跨坐马上,纵贯全局,已经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所谓的内贼,并非冲着她来,而是冲着余亭重来。如今又不让太医令前来,万无昼的心思明明晃晃地摆着,端的就是不让余亭重好过。

随军的军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嘴里念叨这可怎么是好。

金骁甲军的随军军医已经年迈,自从宁楚徽去世后许久不曾出山,因此这个临时调派的军医用得并不得心应手,甚至宁千情怀疑他也是万无昼的人。

她坐在木床边的板凳上,一只手搭在余亭重的手臂上,面色铁青。昨夜下了一场雨,其他人都在外面收拾军械。黎舒顺掀开帘布进入帐中,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向宁千情:“还不见好吗?”

宁千情摇头。

“依我看,不如派一人纵马前去将那太医令抓回来。”黎舒顺看了余亭重一眼,“这么拖着总不是个事。”

感觉到目光,余亭重阖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与黎舒顺的视线恰好撞上。

“听这意思,是黎叔要担这份劳了。”余亭重微微眯起的眼睛死死盯住黎舒顺,他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宁千情察觉到,回头看了他一眼。

恰逢外面裴诚应喊了一嗓子,宁千情闻声站起,回头给了余亭重一个眼神,又转过脸对黎舒顺说:“我出去看看。”

宁千情一走,军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世子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黎舒顺身子往后靠,环臂倚着桌子,饶有兴趣地观察余亭重的表情。

“黎叔主动请缨,不只是想要替我求医吧。”余亭重撑起手臂,堪堪从木床上坐起来,直视着黎舒顺的眼睛,神情懒懒的,哪还有方才在宁千情面前可怜巴巴的模样。

黎舒顺扬起眉毛,笑而不语。

“我劝你不要动她,不论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余亭重周身冷了下来,眼睛如淬毒的刀剑,直刺黎舒顺的喉管,“更不要让她知道你背叛了她,你们金骁甲军,是她的命。”

“你还真的很喜欢大小姐。老宁在天有灵,也算欣慰了。”黎舒顺的淡笑自始至终挂在脸上,“世子殿下,若是我助你与千情完婚,你可否将看见的,权当没看见。”

他的笑容并不是表现心中的喜悦,而是森森然的,叫人发毛,若不是身上穿着金骁甲军的甲胄,怕是所见之人都会觉得这是天降的阴兵。

余亭重警觉,横目锁紧了黎舒顺的眼睛。两人剑拔弩张,无形间似有兵器交接。“她不愿的事,我不会让她去做。”余亭重一双星眸闭了又睁开,面上平静无波,“黎舒顺,若是你敢伤她,我先置你于死地。”

“我们家宁大小姐最想的不是为老宁报仇么?我帮了她,也帮了你,这不是皆大欢喜?”黎舒顺说,脚步挪向门口。

“你知道什么?”

“无可奉告。”留下这一句话,黎舒顺掀帘而出。

余亭重表情未动,蓦然又成为了万应堂里那个独行的捉刀人。他低声呵斥:“来人。”窗外的树影攒动,迅速落下一个黑影。

“调人跟着黎舒顺,看好他的动静,再去把黎舒顺的前尘往事查出来。十日内回禀。”

来者肃然应下,如同来时那样令人难以捕捉,离开时也悄无声息。

常年混迹刀门涧,一项项任务中经历的背刺要比想象的多得多,早就练就了余亭重的警惕性,发现黎舒顺的小动作后,原本打算静观其变。

然而那日,他却看见黎舒顺在沙场上猛推宁千情至多骨伦的刀前,那一瞬间,他额角发炸,几乎不要命地冲上前,将刀刃拦住,乃至受伤之后也反应不过来,满心都是她没事就好。

直至那天,余亭重才明白过来,南蛮一战的凶险,并非苍山绿,也并非多骨伦,而是一把把的暗刀,被安置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只待有人踩上去,开膛破肚。

也许宁千情也曾察觉到黎舒顺的心思,但他曾做过宁楚徽的心腹,与宁千情也十分熟稔。亲人背叛,又该是一番怎样的打击。

一日后,宁千情果然同意黎舒顺前去将太医令追回,令余亭重没想到的是,除了他派出追踪黎舒顺的人,还有另外一队人马隐藏在暗处观察。

随着滇州太医被追回,元禾身在京城也带来了消息。

宋屏儿诞下一个男孩,万无昼龙颜大悦,赐名“璟”,力排众议,执意将万璟立为太子。虽是如此,当初让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皇后之位”依然悬而未果。

宋屏儿因为早产,伤了身子,常用天山雪莲滋补,人也因心情不畅,日复一日消瘦下去。如此一来,张泉子更是地位上升,不仅要顾着万无昼,还要四处寻找天山雪莲,养护贵妃。

宁千情从余亭重那听到此处,不免唏嘘,她觉得万无昼实在可笑,深爱自己的不珍惜,忠于自己的弃如敝履,到头来只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至于黎舒顺,到了滇州顿时掩藏了踪迹,速度之快就算余亭重精心训练出的人也没有追上,只见到了一个被钩碎的衣角。不仅是他,另一队人也没有找到黎舒顺的人影。

余亭重已经不再发热,伤口也结了痂,军马第二天就要返程。这一战打了胜仗,却不算漂亮,两方伤亡皆是惨重,包括因苍山绿中了药性的士兵,大骊损失了四千兵马。

临行这天拨云见日,鲜少地露出一碧如洗的天空。裴诚应自请戍守滇州,以免南蛮再犯,实际也是不愿再回京中受人冷眼。滇州一带,百姓淳朴,南蛮在侧,不易拥兵自重,再加上万无昼有意打散金骁三将,便就由他去了。

常廷、黎舒顺与他们班师回朝。一路上,余亭重因为后背有伤,不能久坐,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马车中,没有和黎舒顺打上照面。

宁千情原本是打算陪在余亭重身边,结果在马车里晃悠了半天,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她叫停了车夫,顶着余亭重受伤的眼神下车上马,拽起缰绳的那一刻,宁千情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世子殿下也上马来啊。冻云和月明不在,殿下就不骑马了吗?”宁千情溜着马,与车并行,一只手挑开帘子调笑,阳光抚过她脸落进马车内部,如同梦境中的仙女。

余亭重瞪着她,没有好气:“宁大小姐乐意让我上马,我便不顾这一身伤,鲜血直流好了。”

余亭重:(小媳妇受气)

谢谢大家的收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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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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