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父子

这话一出,在座好几人都放下了筷子,赵胜彩说:“大哥,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你非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是他非要跟我作对!他除了姓赵喊我声爸外哪点把我当父亲了,还有你。”赵竣柯话风指向祁狸,又没说出口,转道:“赵译西你以后也别喊我爸了,跟你老婆一样,我没你这个儿子,当初还不如真生个石头出来。”

他爸生起气来比祁民劼厉害多了,祁狸蜷了蜷手心,微张着嘴只吐出来一个字,连音色都没听清就被身旁的人拦住。

“改口费都没给,还指望人家喊你爸吗。”赵译西捏着她手腕,指尖在她经脉上点了点,像是制止又像安抚。

祁狸看了他一秒,又垂下眸轻笑。

孙枫帘拍了下手,反应过来,连忙笑道:“诶呀!是!还是你想得周到,让你这么突然,我们都没准备好。”

“先吃饭。”赵竣柯顷刻就被说动,也妥协了,又忍不住说,“菜都凉了,吃个饭都不安生。”

赵胜彩招呼,“快吃,快吃。”

该说的都说完了,赵竣柯也不再开口,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推杯换盏,刚才的刀光剑影不存在一般,是早已习惯,还是粉饰太平。

祁狸看了半晌,最后捏着勺子舀碗里的汤,敛眸忍不住笑,她牙齿磨着唇内软肉,心想他家可真有意思。

赵译西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回到虚空,薄唇弯了一瞬,眼里是未曾察觉到的纵容。

这一幕被赵竣柯注意到,他面上没多变化,甚至更严肃了,额头的沟壑拧得更深,心中对这桩婚事的郁结却彻底放下了。

几代联姻,感情是绝对不排在首位的,只有权衡利弊,财产,人脉,助力,这些才是他们选择婚姻需要考虑的,就连孙枫帘,年轻时也在家闹过哭诉过,她嘴上说是看重他的脸才愿意嫁他,或许只是为了麻痹自己生活下去而找到的最完美的理由。

想要的越多,越没有自由。

而失去自由,对有些人来说,也甘之如饴。

赵竣柯想到以前,他毕竟是人,人都有感情,他也为别人付出过,向家里争取过,可他最后还是娶了邰家的女儿,又娶了孙家的女儿,产业也如他所选达到了现在的规模。

他从不后悔做出的选择,也不记恨当初他父亲逼他做出决定,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被当继承人培养,一样想要的太多,一样试图反抗最后言听计从。

他嫉恨的,该是他儿子。

他恨他的另类,恨他的硬骨头,恨他真的敢抗争。

他这个儿子,不靠赵家不靠邰家,靠自己白手起家,随性妄为,为自己争得了绝对的自由,他控制不了他,无论什么时候。

同时,赵竣柯也是佩服他的,没人规定嫉恨和佩服不能同时出现在父亲身上,他早就妥协了,从他离家五年开始,父亲的身份已经战胜了人的身份。

只是赵竣柯心中的疙瘩实在难以消磨,才会不断用尖锐的话把气发到赵译西身上,循环往复。

亦或者,他在不断用父亲的身份压制他,以此来掩饰自己不如他的复杂情绪。

亲父子针锋相对,难受吗。

“难受的。”

看他在外面吃苦心疼吗。

“心疼的。”

要开口和解吗。

“开不了口。”

同理,反过来问赵译西,赵竣柯却不敢想他的答案了,他想,他该是只恨他的,恨他在他妈去世不到半年就为他找了个新妈,恨他左右他的决定不许他出国读设计,恨他当真心狠不许他回家祭拜妈妈。

赵竣柯当初只能选择,即使他不后悔,甘之如饴。

赵译西可以不选,因为他是给别人选择的人。

两人走的路不同,注定和谐不了,只是儿子比老爹稍微厉害那么一点,他能在反抗过后,还当作不恨他的样子和他相处。

祁狸对赵译西的描述其实很恰当,他像深海,只有反击和包容,反击就破釜沉舟,包容就海纳百川。

赵竣柯想了这么多,也看了他许久,多加了一个问题。

和喜欢的人结婚,不用接受联姻要求,打得他措手不及心服口服,开心吗。

赵竣柯在想什么,赵译西是真不知道,他再聪明也没有读心术,赵竣柯的眼睛也不像祁狸。

赵译西留意到他炯炯的视线,抬眼跟对方已经有皱纹的眼睛对上。

两人的眼睛并不相像,他心里难得产生了丝奇怪,面上仍一丝不显,沉默两秒蓦然弯唇。

该是开心的,赵竣柯再次妥协,面上却瞪了他一眼,不待见他一样气冲冲地走了。

祁狸同样看到这一幕,她疑惑,“你爸好奇怪,你冲他笑他反而生气了。”

赵译西看着她,也弯了弯唇,跟刚才的弧度一般无二。

偌大的空间,祁狸的瞳孔里倒映的全是他,她没见他笑过几次,他大多数都是面无表情的,这样的人,越是笑越是特殊越是好看,她的睫毛往上翘了翘,怔怔地问:“笑什么。”

她的表情很呆,赵译西却在这时候说:“你眼睛很漂亮。”

祁狸兀地笑了,她看起来开心极了,手背掩饰般抵了抵红唇,抿了抿嘴矜持道:“你才发现啊,我眼睛一直都很漂亮,我小时候走到哪都要被那些叔叔阿姨们给糖吃,他们都喜欢我。”

赵译西神色如常,“记忆恢复了?”

“没有啊。”祁狸说:“我妈妈跟我说的。”

“快别在这聊了,阿姨等会就来打扫了,来客厅。”孙枫帘端着个小碟子走近,看到他俩的距离,笑眯眯地勾着唇角,“译西啊,也得让我们跟你媳妇聊聊,别光霸着人不放,大方点。”

他们家没几个脑回路正常的人,要么脑补太过,要么耳根子太浅,赵译西懒得搭腔,起身往楼梯走,“你们聊,我去书房。”

“记得把卧室整理一下,晚上你跟阿狸要睡的。”孙枫帘搭着扶手喊,交代完又问祁狸,“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正好我前阵子买了几套新的,等会让阿姨给你换上。”

祁狸也不推拒,“蓝色,粉色都可以。”

“喜欢浅色系啊。”孙枫帘看了眼她衣服,揽着她往客厅去,“是了,你今天穿的也是白的,浅色好,衬你。”

祁狸笑笑,脑中在想,这么温柔的人,赵昭南是怎么养成那性子的。

客厅上的赵昭南先打了个喷嚏,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仰着头靠在抱枕上拍拍嘴,余光中看到她妈那么热情地挽着祁狸,头一次真的意识到祁狸是她家人中的一员了,她想到刚才在餐桌上祁狸的话,莫名其妙笑了两声。

祁狸坐到她身旁,“就算要播新闻,也不至于激动哭了吧。”

“我这是困的,打三个哈欠了。”赵昭南指着自己眼睛,说着又打了一个。

哈欠的传染率比山都高,祁狸被她带的也打了一个,她吸吸鼻子,突然又有点困,“还好今晚就播了,我再也不要连着加四天班,回来每一天都在加班。”

“都是你带的,突然这么拼干嘛。”赵昭南拍了下她腿。

“疼啊。”祁狸直躲,说:“就想把新闻做出来,跟温胥说得一样。”

赵昭南瞪她,“我又没用力。”

“小骗子们。”赵胜彩看她们聊得火热,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禁不住埋怨,“这哪像没见过,好得跟姐妹一样。”

赵昭南:“……”

祁狸:“……”

“对啊!译西说你在电视台上班,昭南也在,你们早就认识。”孙枫帘端着杯茶在喝,“昭南,当时问的时候为什么要说谎。”

客厅只有四个女士在,赵昭南说话也自在了,“我们是早就认识,但你们当时又在跟爸爸说,我插什么嘴啊,还不如直接说不知道。”

“你爸那嘴是……”孙枫帘想到另一层,看向祁狸说:“他现在更年期犯了,看谁都不顺,阿狸你别在意他的话。”

祁狸其实挺在意的,不过不是对她自己,她说:“我还好,就是赵译西他,对他不太公平。”

“什么公不公平的。”赵胜彩想得很简单,“他们父子俩就这样,吵惯了,哪天不吵才是怪哉,毕竟是父子,吵过了就吵过了,哪有隔夜仇的呢,没事,你不用多想。”

“父子也是平等的啊,而且这也不算吵架。”祁狸语速不快,逻辑清晰,“难道父对于子就有绝对的权力和威严吗,即使他是错的,他也不觉得自己错,父亲是在有子后才有了这层身份,与其单方面说父赋予子生命,不如说相互赋予,子也延续了父的血脉,他们并不是谁天生欠谁的,我就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说什么话赵译西都要受着,赵译西并没有做错什么。”

“小儿学语,你懂什么。”开口的是赵竣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了,现在就站在廊道,他往客厅走,“赵译西错的多,光私下里偷着结婚就够说的了。”

被他听到,祁狸也不尴尬,有条有理的,“国家级证件,不算私下。”

“他没征求我同意就是私下。”赵竣柯浸淫商场多年,额上两道深深的皱纹不显老态,不怒自威,板着脸的时候比吼骂还要可怕阴沉,他锐利的眸子扫过她的脸,“你也是听你爸妈的话才选择嫁他,做什么讲些大道理。”

“大哥……”赵胜彩站起身,出声要劝。

赵昭南拦住她,扯着她胳膊拉回去,“姑妈你听她说。”

“我又不是名人,说的话还能被称为大道理吗。”祁狸的确不需要有人劝说,她扯起嘴角,“只是一些自己的看点,您既然都这么说了,也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吧?”

赵竣柯笑了下,“你这记者都做到家里来了,咬文嚼字。”

“真算不上。”祁狸也笑了下,“赵译西口才才好呢,我是肯定说不过他的。”

赵译西多年的顽固思想,当然不会被她这短短一番话撼动,他说:“你要我对我儿子公平,怎么不让赵译西对你也公平。”

“他……为什么要给我公平?”祁狸轻蹙起眉。

赵竣柯稳坐到沙发上,“这桩婚事,想必你爸在中间出了不少力吧。”

祁狸想起那天在医院刚醒过来时的场景,祁民劼像是恨不得代她嫁了,她眨了下眼,实话说:“这也很符合我爸的脾性。”

赵竣柯说:“你家公司突然多了六千万的现金流和一所占地一千三百平的工厂,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赵译西为了娶你,拿这些跟你爸交换,他对你公平吗,孩子,你年纪小又天真,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既然知道他口才好,怎么还要被他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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