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还行吗?”他的掌心温热,按在膝盖上,暖意一点点渗进去。汪曼春靠在椅背上,看着雨丝落在海棠花瓣上,又顺着花瓣滑下来,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挺好,”她轻声说,“比当年你给我涂药膏的时候轻多了。”
那会儿她在76号受了伤,膝盖肿得老高,他不敢让别人知道,夜里偷偷去她办公室,给她涂活血化瘀的药膏,手重一点她就疼得皱眉,他就只能放轻力道,一点点揉。如今不用再偷偷摸摸,不用再提心吊胆,只需要一句“膝盖疼”,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给她揉,给她盖毯子,给她煮驱寒的姜茶。
雨停的时候,海棠落了一地。汪曼春要去扫,明楼不让:“留着吧,踩在上面软乎乎的,像铺了层粉垫子。”她听他的,就坐在廊下,看着他把刚煮好的姜茶端过来,热气裹着姜香,和海棠花的甜香混在一起,暖得人心里发颤。
夏晚:竹席蒲扇话家常
北平的夏天热得坦坦荡荡,日头毒的时候,院里的青砖都烫脚。汪曼春早早起来,把正房的门窗都敞开,挂上竹帘,又在院里的老海棠树下搭了个凉棚,铺上清凉的竹席。明楼去机关上班前,她会把泡好的薄荷水装在军用水壶里,塞到他包里:“别总喝凉水,这个解渴,下午我去胡同口的粮店买绿豆,晚上煮绿豆汤。”
明楼中午不回来,汪曼春就一个人在家,要么在凉棚下做针线——给明楼补磨破的袖口,给胡同里邻居家的小丫头缝个布娃娃;要么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菜园边,看那只老母鸡领着小鸡仔啄虫子。有次邻居张婶来借酱油,看见她在缝布娃娃,笑着说:“汪妹子手真巧,不像我们家那口子,缝个扣子都歪歪扭扭。”
汪曼春脸有点红,把布娃娃收起来:“瞎缝的,孩子们喜欢就行。”张婶不知道她从前是谁,只知道她是明同志的爱人,说话温和,还会种点菜,偶尔会把腌的酱黄瓜分给街坊四邻。没人提76号,没人提汪处长,在这里,她就是汪曼春,是明楼的妻子,是四合院里一个普通的女人。
傍晚明楼回来的时候,总能看见汪曼春在凉棚下忙活。要么是在煮绿豆汤,要么是在切刚买的西瓜,凉棚下的竹席上,还摆着刚摘的西红柿,红通通的,沾着水珠。他会先洗把脸,换上家里的旧褂子,然后坐在竹席上,接过她递来的西瓜,听她讲一天的事——张婶家的小丫头又来要布娃娃了,菜园里的西红柿熟了六个,老母鸡今天下了个双黄蛋。
天擦黑的时候,胡同里渐渐热闹起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大人们的聊天声,还有卖冰棍的吆喝声。汪曼春会把凉席擦干净,铺在廊下,和明楼一起坐在上面,摇着蒲扇乘凉。天上的星星很亮,比在巴黎时看到的还亮,风吹过老海棠的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
有天晚上,卖冰棍的吆喝声从胡同口传来,汪曼春忽然说:“我想吃冰棍,橘子味的。”明楼笑着起身:“等着。”没一会儿就拿着两根橘子味的冰棍回来,包装纸是蜡纸做的,有点粘手。他把冰棍递给她,自己也剥开一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点凉。
“当年在上海,你也总给我买冰棍,”汪曼春舔着冰棍,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会儿是在霞飞路的百货公司门口,你怕冰棍化了,一路跑着回来,衬衫都湿了。”明楼想起那时候,他刚从重庆回来,不敢在她面前暴露身份,只能借着买冰棍的由头,多见她一面。如今不用跑了,想吃就能去买,不用怕被人盯梢,不用怕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冰棍吃完了,蒲扇还在摇。汪曼春靠在明楼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听着胡同里渐渐平息的热闹声,还有院里老海棠的叶子声。“明楼,”她轻声说,“这样真好。”明楼把胳膊搭在她肩上,轻轻嗯了一声,风把她的头发吹到他脸上,软乎乎的,像这夏夜里最温柔的梦。
秋实:药香粮满盼来年
秋风吹透的时候,院里的老海棠开始落果子,青的红的,掉在青砖上,滚到廊下。汪曼春会把果子捡起来,洗干净了,放在粗瓷盘里,摆在窗台上晒果干。明楼下班回来,就着晒好的果干喝她泡的薄荷茶,酸甜里带着点凉,秋燥就消了大半。
她的小菜园到了秋天就丰收,菠菜长老了,她就摘下来腌成咸菜;小葱割了一茬又一茬,捆成小捆,挂在廊下晾干;还有种在角落的南瓜,结了两个大的,橙黄橙黄的,摆在正房的门槛边,像两个小太阳。明楼会帮她把南瓜搬到屋里,怕夜里下霜冻坏了:“留着冬天熬粥,甜得很。”
汪曼春这时候会格外忙,白天晒咸菜、晾草药,晚上还要给明楼缝厚点的褂子。她的药草都是在胡同外的坡上采的,薄荷、柴胡、金银花,晒干了装在布袋子里,挂在东厢房的墙上。有次胡同里的李大爷感冒了,咳嗽得厉害,她就抓了点柴胡和金银花,包好送过去:“煮水喝,喝三天就好,比吃药温和。”
李大爷千恩万谢,第二天让老伴送来了一篮子刚蒸好的窝头。汪曼春不收,李大爷老伴说:“孩子你就拿着,你给的药管用,我家老头子喝了一天就不咳了,这点窝头不算啥。”明楼笑着接过来:“那我们就收下,回头让曼春给您做点酱黄瓜,配窝头好吃。”
秋末的时候,机关里发了冬储的白菜和萝卜,明楼用小车推回来,堆在西厢房的门口。汪曼春就和他一起,把白菜腌成酸菜,萝卜切成条,晒成萝卜干。腌酸菜的时候,她会在坛子里放几颗花椒,说这样腌出来的酸菜不酸过头,还香。明楼就帮她搬坛子,把腌好的酸菜坛搬到阴凉的廊下,坛口封得严严实实。
有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没什么风。汪曼春坐在廊下翻晒萝卜干,明楼坐在旁边,帮她把晒得半干的萝卜干拢到一起。“明年春天,咱们在菜园里种点豆角吧,”汪曼春忽然说,“张婶说她种的豆角可好吃了,炒着吃、煮面吃都行。”明楼点头:“行,再种点茄子,你不是爱吃烧茄子吗?”
“嗯,还要种点辣椒,给你做油泼辣子,拌面条吃。”汪曼春说着,伸手拿过旁边的布袋子,抓了把刚晒好的薄荷,递到明楼手里,“闻闻,今年晒的比去年香。”明楼凑过去闻了闻,清清爽爽的,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夕阳西下的时候,余晖把四合院染成了暖黄色。老海棠的叶子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咔嚓”响;廊下挂着的萝卜干、咸菜串,在风里轻轻晃;西厢房门口的白菜堆得老高,像座小山。汪曼春靠在明楼肩上,看着院里的一切,忽然觉得,从前那些刀光剑影、提心吊胆,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转头看明楼,他正看着远处的胡同口,夕阳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眼角眉梢都染得温柔。“明楼,”她轻声喊他,“明年咱们还在这儿过,好不好?”明楼转过头,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和那年在巴黎拉丁区的小公寓里,给她暖手时一样。
“好,”他笑着说,“以后每一年,都在这儿过。”
风又吹过,老海棠的叶子再落下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廊下的竹椅上,落在满院的药香和粮香里。北平的秋,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裹着他们的日子。
默默间,岁月的河流即将汇入下一个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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