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觐见

第二十二章 觐见

夕阳沉沉。

刘敏抄手站在正德宫外的长阶上,不时踱着步,向远处张望。

“干爹,晚上风凉,您搁御前候着去吧,我替您在这等。”小太监禄海给他从身后披了件鸦青色对襟短帔,站在旁侧瑟瑟搓了搓手,“不就是个来领赏的东宫侍卫吗,也值得干爹这样受着风等他?”

刘敏反手打在小太监背上:“嘿,你这小兔崽子真长本事,御前奉茶的还看不上东宫提刀的了?人家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卫。亲封,什么意思?说明陛下已经早早相中这位了。你当圣上只给他加了个九品的小官阶是看不上他?呸,那是圣上在试炼人家!指不定这回进去一趟,出来就成了大将军。”

禄海搔搔头,说:“干爹,瞧你说的,好像咱偃朝的大将军谁都能当似的。”

刘敏又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望着长天叹气道:“镇国公这一走,胡人的胆子越发大了。如今陛下日夜操劳,尽是为了边疆战事。若咱们江山的百姓当真个个都能做独当一面的大将军,那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儿呢?”

禄海听不太明白这话,也不再多问,只是陪刘敏站在风中静静地候着。不出一刻,长阶下走来一个步伐利落的身影。禄海抻着脖子往下瞅,想瞧瞧这位圣上亲封的太子卫到底是个怎样身强力壮的汉子,可待他定睛细看时,却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哪是什么汉子,分明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禄海方要发问,却被刘敏按下胳膊,让他别吱声。

“刘公公好。”棠槿向刘敏福了福身,红衣在暮色中十分显眼。这身虽是男子装束,但她未束冠戴帽,高束的发尾随风轻舞,只要细看就能辨出是女子身份。“我是东宫太子卫牧堇,受太子殿下之托,来向陛下问安的。”

刘敏知道这“问安”是托辞。陛下暗中宣这位太子卫来御前觐见,多半是想要打听些与禁军统领聂轲遇刺案相关的事。聂家经此一案,忠勇侯病倒,聂轲草草下葬,侯爷之女戴罪入狱,却于两日前被发现暴毙狱中。便是他一个内廷的总管宦官也为这世家败落的局面喟叹不已。

“牧公子可算到了,老奴已经等候多时。您请随我来。”刘敏示意禄海先行退下,随后笑着领棠槿朝殿内走去。

正德宫大殿用金色香炉焚着安息香,幽幽的香气像是要将人笼罩在浓重的氤氲中。

“陛下,牧公子到了。”刘敏躬身说完这话,便一言不发地悄悄退下。

楚潇然从案前抬起眼,扫过棠槿身上的红衣,轻声问道:“怎么换上女儿家装扮了?”语气颇像在话家常。

棠槿想要跪拜,也被他挥手拦下:“罢了,也没有旁人,你直接坐过来便好。”

棠槿本以为独身前来参拜圣上难免应对无暇,却未想到今日楚潇然这般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平日里肃穆威严的样子。

“回陛下,小人闻召时正在永宁宫皇后娘娘处。每次去永宁宫,都免不了被娘娘拉到身边说话。想着男子装束入后宫不便,因而穿了这身红衣。”棠槿坐到楚潇然对面,虽然尽力稳住心绪,可藏在桌下的手还是有些抖,“小人赶着前来见陛下,便没有另换装束,还请陛下谅解。”

楚潇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事,不用张口闭口都是‘小人’‘小人’的。朕封你做武官,不是让你做奴才,自称‘臣’或者‘我’都可以。”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狼毫,拿了颗盘中的金丝蜜枣,“嗯,这个味道还挺甜的,你尝尝。”

棠槿一愣,缓缓伸手拿起一颗,原本没想品什么滋味,嚼了几下却不禁暗叹:“真的甜啊,以前竟然都没觉出金丝枣能浸得这么甜。”

楚潇然笑道:“宫里进贡的吃食都是千挑万选的,自然不同于你府上。”

棠槿自认有些失分寸,讪笑道:“臣知道了。”

楚潇然把那盘金丝蜜枣往棠槿这边移了移,道:“忠勇侯府一案,你怎么看?这结果倒是让朕吃惊。”

“臣也未曾料到出手杀人的竟然是侯府的独女。”棠槿道,“寒筝姑娘为情所困,因为不愿被聂轲轻易指婚,所以不惜出此下策。臣知道她理该下狱,但臣……也同情她的痴心。”

楚潇然凝视着她,终是没有将聂寒筝暴毙一事说出。良久他才道:“女儿家心思细腻多忧,看不得这些也是正常。只是法不容情,即便你为她惋惜,也只能就此作罢了。昨日宏儿同我说,要乘太后寿辰大赦天下,想来你与他的心思也是一样。朕便准了此事,了却你们一桩心愿。”

棠槿谢过楚潇然,点头道:“世间万事,哪一件不是情有可原。可是有些情,它于理不容。臣的确为寒筝姑娘痛心,但却并不是因为自己敏感多思,而是臣珍视,也敬畏人的感情。不论是女子芳心倾许,还是男子一厢情深,又或是至亲至友之情,臣都万般感念。不求此生这些情意都能落于我身,只愿重情重义者都能不负己心。”

楚潇然的眼中溢出别样的情绪,眉目舒缓开来,竟有些许慈爱之色。“你是好孩子,朕允准你入东宫,正是因为你极重情义,陪在宏儿身边,朕也放心。但朕也有别的心思在,你可懂得?”

棠槿不解道:“臣不知。”

“朕从心里把你当做女儿,你可知道?”楚潇然定定看着她,“镇国公是朕的重臣,也曾是朕年轻时的挚友。风霜数十载,朕与他犹如同袍。他为偃朝战死,朕心痛,因为朕不仅失了将军,也失了兄弟。牧堇,你是棠镇的女儿,是朕手足兄弟的女儿,所以朕会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相待,此生都是。”

棠槿错愕地看着一国之君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

“陛下,臣知道了,臣也会尽毕生之力护佑偃朝,护佑太子,还有您的江山。”棠槿最终缩回了手,坚定语气道,“您待我……很好。只是牧堇入朝一事未对母亲讲起,如今在东宫为太子卫,也不敢告知家人。臣不能协母亲一起感激陛下恩情,只能先独自在此谢过陛下圣恩。”

楚潇然道:“那有何妨?此次侯府一案,你护驾有功,朕今日就册封你为太子左司戈,官居七品,仍贴身保护太子。来日你功成名就,你母亲还能再阻你不成?”

棠槿闻言,赶忙谢恩,又道:“护驾一事是臣的本职,陛下这样越级提拔,臣受之有愧。”

“记住,你永远都不必对朕愧疚。朕是为偃朝选择你,你有这个能力。”楚潇然让她快快起身,“朕听说你与聂平遥相斗时胜过了他,可有此事?”

“是,臣的确赢了聂侯爷。”棠槿言语中不乏自信之意,“臣还可以赢过更多人。”

楚潇然开怀笑道:“好!如今正是朝中缺少武将之时,朕正想今年秋季在京城进行武试,招揽人才。你也知道,我朝已经多年没有武官科举了。此次选拔虽不如文试那样正式,却也对门第出身放宽了限制。到时你便以牧堇的身份去参加,让朕看看你到底能赢过多少人。”

棠槿自是惊喜:“果真吗?我也能参加!”

楚潇然道:“只要你不改男子身份,武试之后,朕便会按你的名次为你加官。”

棠槿的脸色有些僵住,她深吸口气,问道:“那臣是此生都要以男子身份自居吗?”

“怎么,这不是你之前答应的吗?”楚潇然本是不经意一问,瞥见棠槿面容微冷,他沉下声道:“棠槿与牧堇,朕只能留一人。你若要武官之位,便不可公开女子身份;你若想以女子之身成亲嫁人,朕也万金嫁妆送你出皇城,但前提是,你与朝堂再无瓜葛。”

安息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棠槿稳住神色,抬起头正视楚潇然道:“臣愿永不嫁人。”

***

永宁宫的装饰一如既往的娴雅素净,宫里熏的香也是淡淡的,既能陶冶情志又不过分冲脑。

楚雩陪季庭兰坐在殿中下棋。季庭兰执黑子,楚雩执白子。眼看白子便要全军覆没,季庭兰笑道:“宏儿,你心不在焉。”

楚雩愧笑道:“是,儿臣心中惦念着棠槿,怕她被父皇为难。”

季庭兰拈着一枚黑子,平静道:“母后为她选的衣服,是牧娘娘当年最爱穿的颜色。陛下平素是个多疑的人,可这心底里却是个多情种,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牧娘娘。只要棠槿不太过骄傲,就因着她像牧娘娘的缘故,陛下也会对她多加照拂。”

“何况棠槿这孩子又是功臣之女,为人也情深义重。陛下对旁人鲜少显露情谊,但越薄情的人,越盼着别人对他全情相付。棠将军年少时救过陛下,棠槿对他而言,像是兄弟之女一般,她不会有事,放心吧。”

楚雩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停顿片刻,他抬眸向季庭兰问道:“母后,您也觉得棠槿像牧娘娘吗?”

季庭兰把棋子放回盒中,朝苑中芳菲谢尽的海棠花望了望,出神道:“神采相似,却终究不是。棠槿敏感多思,虽顽强坚韧,确实株需要人疼的木槿花。而牧青萍,就像荒野中的一株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多的苦难,也不会让她落泪。”

楚雩拾起一颗白子,屏息凝神,“木槿花朝开暮萎,可儿臣相信,棠槿不是花,也不是草,她是这天地间自由的人。终有一天,她会挽起偃朝的万丈河山,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手起棋落,白子冲出绝境,险胜一局。

两年了,科二终于过了,我竟然为此坑了三天,我有罪!一定补更!!(卑微跪地磕头)

PS:修改了官阶,昏头了昏头了连大纲都忘了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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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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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朝如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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