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戏散场,楚怀璟坐在二楼一角,懒懒拍手道:“你这妹妹功夫了得,那套骋空山实足以和你相媲美。这若是参加一月后的武举,怕是要拿个武状元回来。”
棠槐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饮着桌上的酒,良久说:“殿下不是说过此次武举必须让萧戾拿下头榜吗?您这是动了爱才之心,不在乎能不能将萧戾调入京中了?”
楚怀璟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慵懒道:“遇安,你这话我不爱听。”
他目光迷离地瞧着他:“你是看不上我费尽心思把自己的人安排入京,觉得我在科举上动手是下三滥的手段?”
棠槐酒醉微醺,手上微微一滞:“臣绝无此意。”
“可我听出了此意。”楚怀璟坐得松垮,眼神却如鹰隼般睥睨着他,“本王知道你不愿来这歌舞**之地,觉得它肮脏透顶,连带觉着本王也荒淫无度,沉迷声色。”
“可本王告诉你,棠遇安,当今圣上就喜欢听到本王来这,他巴不得自己的兄弟是这么一个声色犬马之徒!”
楚怀璟撑住桌子探过身,侧头盯着棠槐的眼睛:“可我楚怀璟即便是时时来此日日来此,也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这些莺歌燕舞的货色,你可曾见我动她们一动?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棠遇安厌恶肮脏,我比你还想活在安宁净土之上。可我们的存在本身不就是肮脏!”
“我想要那无上王权,就要先从这泥泞里一步步闯出去,然后才能做到朝堂清明百姓安乐,做到你口口声声的肃清党羽、整顿吏治、边疆永无战乱!”
他的手捏住棠槐的左肩,“为了千秋功业,在区区武举上动动手脚又有什么要紧?萧戾出身低微,一穷二白,他拿下武举榜首,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寒门贵子,草芥逢生,没有人会怀疑到你我身上。遇安,你陪我忍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不甘。”
歌舞鹊起。那歌伎似乎来自江淮,吴语声声唱着烟雨朦朦的水乡。
“檀郎侬听唔细细讲,妾身梦忆江南乡……”
棠槐抬起双眸,平如镜湖的眼中是酒醉后的薄雾迷茫,“臣明白了。”
楚怀璟收去一身狠戾锋芒,缩回身去,举起酒杯乘醉和着那歌曲:“妾身梦忆江南乡,闲鱼戏水,河道弯长长……”
棠槐拿起酒壶,仰头将壶中烈酒灌入喉咙。
***
城外府宅中,棠槐的随身小厮宁远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今日棠槐外出,不知为何没有让他跟随。夜色都这样深了,他实在放心不下,便一直守在府宅门外。
“将军,您回来了。”
远远看见棠槐的车马,宁远迎上前接应。
棠槐身上酒气熏天,眼眸失了原本的冷冽之色,只剩下大醉的茫然混沌。
他在宁远的搀扶下摇摇晃晃下了马车,嘴里含混不清道:“聂寒筝……她都招了没有?”
“回将军,所有的罪状都招了,文书上都按了手印。”宁远小心翼翼地扶他上阶,“将军小心些。”
棠槐迎风咳了几声,感到头有些疼,“按她说的去搜罗证据,人要活的,东西要找全。”
“是。”
走到房中,宁远让棠槐安坐下,给他倒上杯茶,“将军早些休息,您明日还要上朝。”
棠槐扶着额头,说:“去……把聂寒筝,给我找来。”
宁远一愣:“这么晚了,您是要?今日审讯她时用了重刑,她现在身上不干不净的……”
“那就换身干净衣服再带来!滚!”
棠槐怒意陡升,挥手把茶水打翻在地:“滚!”
“是。”宁远肩头一抖,赶忙躬身退了出去。
棠槐双手覆住整张脸,深深地平复着呼吸。淮安王的话一字一句回荡在耳边,让他难以安静。
“你说你困在江南一隅无施展才能之地,被当做野狗一样放逐十余年,可我又比你好多少。”
“当今圣上把武将当作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这样还不满足,还要动辄以收回兵权相要挟!西北是偃朝的西北啊!西北军是在替楚家拼死作战,为何他楚潇然到头来却还要怀疑这群忠心耿耿之人!”
棠槐拔出腰间的佩剑,挥手砍碎房中御赐的瓷瓶:“自己靠着武将夺权上位,如今却害怕武将犯上谋逆,满朝尚文轻武,昔日良将全都告老还乡,边疆要兵马无兵马要军饷无军饷,你要我怎么——保住西北!”
聂寒筝刚踏入房中半步,就听见了激烈的破碎之声。
碎片散落在她脚边。
聂寒筝脸色苍白,胳膊和双腿上布满鞭伤。她看了眼脚底的碎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知道的我都说了。”聂寒筝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你还想问什么?”
棠槐紧握剑柄,喘|息间都是酒气,闻声转过头来,说:“你入狱前,太子曾到忠勇侯府协助办案。”
聂寒筝眼珠微动,没有出声。
“那个时候,他身边有没有,带着一个提刀的人?”棠槐摇晃着走到聂寒筝身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襟,“有没有?”
聂寒筝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露出愠色:“我不知道。”
棠槐双眼通红,嗤笑一声,一把推开她:“嘴硬!你们怎么都这么嘴硬!”
“她有什么可自傲,一个卑贱外室生的女儿,亲娘刚生下她就跑了,棠家把她扔到荒山野岭都不足惜,爹娘却非得像对亲女儿那样把她养大,还让她学武!”
棠槐扔开佩剑,反手把案上的书卷珍宝全都掀翻在地,怒吼道:“她有什么资格姓棠,有什么资格用棠家的刀法!区区一个女子,我爹竟以为她处处胜过我,还想让她做将军!做什么青天大梦!”
“我早该杀了她,十七年前她出生我就该把她掐死,不必这么多年养虎遗患,让一个卑贱之人在我头顶猖狂!”
聂寒筝猜到他说的是谁。她冷眼看着他,说:“棠槿为人坦坦荡荡,你杀人如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有什么本事来说她?”
棠槐倏然转过身狠狠瞪着她,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按倒在地:“她能坦荡多久?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我饶恕她,让她痛不欲生!”
“你大可……杀了我。”聂寒筝毫不挣扎,含笑仰起头,“留在这里生不如死……倒不如早些死了痛快。”
棠槐垂眼看着聂寒筝,虎口磨过她的脖颈,身上的酒气在暴怒中显得愈发浓烈:“求我。”
“求我,我就放你走。”
聂寒筝呼吸不得,眼前已然朦胧。
听说人在死前会看到一生中最留恋的画面。她看到了自己的儿时。
那时她还能出府玩耍,聂远征带着她跑到后山上去,到西河边去。
西河的鲫鱼嘴很馋,用一小撮鱼饵就能钓上好多条。
后山上又一种紫色的野花,特别好看,聂远征每次都冒险爬到半山腰去,摘一大束给她。
……
她想活着。她想再去看看。
“求你,放我走。”
聂寒筝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仰头任凭它们扑簌落下。她还不想认命,她心爱的人还在等她回去,回到他身旁。
棠槐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脸。那张脸苍白无力,因为呼吸急促而涨出红晕,滚烫的眼泪如断线的珠玉滑落而下,绝望中带着对生的倔强渴求。
棠槐低头瞥见她洁白的锁骨。
酒意涌上心口,他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襟吻过去。
***
天气越来越凉,东宫送来了一批又一批秋季的衣裳。
棠槿拿起自己崭新的侍卫服,叹道:“以前在棠府爹娘不让我穿男装时,我非要穿。现在整日都能穿了,我却惦记着被我娘拎着试裙子的日子了。”
楚雩刚下朝回来不久,坐在案前稍稍整理书卷,说:“母后刚命人给你拿了几件秋日穿的裙装。今日不用去文渊堂,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
棠槿心头好奇,走过去瞧了瞧季皇后给她送来的衣裙:“娘娘还念着让我去她宫里吗?”
“她倒是盼着,可她也知道你肯定不愿去,所以自上次以后就没提过此事。”楚雩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怎么样,换上一件试试?”
“不试了。”棠槿摇摇头,“我这几日一直在琢磨陵知非说的那些话。他说得很对,一味揣测对手只会乱了我的出刀。我得在武举前练好这招,才能更有几分胜算。”
说着,她扭头看向楚雩,灵机一动:“哎,要不殿下你……陪我练练?”
楚雩一怔,笑道:“好。”
楚雩的功夫到底好不好,棠槿至今也没亲眼看过,她只依稀记得两人在府中相遇时打斗的场面。当时楚雩欲擒故纵赢下她,这她倒是没忘。
“我用鹰骋,你用哪把刀?要不要先配一把顺手的再来?”棠槿话里有些玩笑的意味,笑言道,“要是伤了您,不会怪我吧?”
楚雩直接走到殿外,向门前的守卫借来一把刀,招呼她道:“来,就用这把。”
没有楚思茗的一天,有点卡文了。
这章写得不好,没写出我想要的感觉。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连续三周没有榜单了,有点点心塞【趴】,想求个收藏【跪】
十三个收藏,十三个评论,以后我就是——晋江十三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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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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