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读课飘着细雪,林语欢咬着热可可的吸管,指尖还沾着便利店纸杯的温意。许放歌的座位空着,桌角压着张便签,是他潦草的字迹:“去给林薇薇送笔记,等我。”
她捏着便签笑了笑,刚把数学课本翻到错题页,就看见三班的班长抱着一摞卷子跑过,声音发颤:“林薇薇……她妈凌晨没了,刚从医院来的消息。”
林语欢手里的笔“嗒”地砸在草稿纸上,墨水晕开一个黑团。她猛地抬头,正好看见许放歌从后门进来,校服肩膀落着雪,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画了太阳的信封——不是上周捡到的那封,是新的,信封边角被攥得发皱。
“她不在教室,”许放歌的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指尖掐着信封封口,“护士说……这是她妈昨天清醒时写的,让务必交给她。”
林语欢伸手想去接,却看见许放歌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信封从指缝滑下来,“啪”地落在地上。封口裂了道缝,掉出半张信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水洇着水渍:“薇薇,别等高考了,妈存的钱够你去复读……”
后半句被雪水浸得模糊,林语欢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信纸,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薇薇跑过来,校服拉链没拉,头发乱得像枯草,看见地上的信封,眼睛一下子红了,冲过来就去抢:“别碰它!我妈说过要等我考上大学才拆的!”
许放歌伸手想拦,却被她推得后退半步,肩膀撞在桌角上,闷哼了一声。林薇薇抓着信封,手指抠着封口,眼泪砸在“太阳”图案上,把颜料晕成了灰色:“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要捡它?为什么要给我?”
“我们是想还给你,”林语欢的声音发紧,伸手想去拉她,“你冷静点,这是你妈的心意——”
“心意就是让我别考了吗?”林薇薇突然尖叫起来,把信封往地上一摔,信纸全散了出来。最底下那张叠得整齐,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墨迹淡得几乎看不见:“薇薇,妈对不起你,化疗的钱花光了,你爸说要卖房子……”
林语欢的呼吸猛地顿住,她看见林薇薇盯着那行字,身体一点点垮下去,最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声音像被掐住的猫:“我昨天还跟她说,等我考上浙大,就带她去西湖……她说好的,她明明说过好的。”
许放歌蹲下去,想把散在地上的信纸拢起来,手指刚碰到一张,就被林薇薇挥开:“别碰!都是因为你们!要是你们没捡到,我就不用知道这些,我还能骗自己……”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上课铃打断。铃声尖锐地响着,林语欢看着地上皱成一团的信封,看着许放歌指尖沾着的雪水,突然觉得喉咙发堵。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很快就化了,像谁没忍住的眼泪。
许放歌慢慢站起来,把拢好的信纸递到林薇薇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林薇薇没接,只是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林语欢站在旁边,突然想起周末许放歌说的话——“她最近总熬夜,说要多做几道题,让她妈放心”,想起那天在公告栏前,林薇薇攥着糖说“我妈让我谢谢你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闷。
下课铃响的时候,林薇薇终于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慢慢叠好,放进校服口袋里。她没看林语欢和许放歌,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教室外走,背影单薄得像片要被风吹走的叶子。
许放歌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转头对林语欢说:“我昨天去医院,护士说……她妈昨天下午就昏迷了,写这封信的时候,手都在抖,写几个字就要歇一会儿。”
林语欢没说话,只是看着桌角那杯已经凉透的热可可,杯壁上的水珠滑下来,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水。她想起扉页上那片梧桐叶,想起“函数题别慌,有我呢”,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原来有些承诺,不是不想守,是命运根本不给机会。
放学的时候,许放歌把那个整理好的数学错题本递给她,笔记本扉页的梧桐叶旁边,多了一道浅浅的折痕。“我把压轴题的解法又写了一遍,”他的声音有点哑,“要是你看不懂,随时问我。”
林语欢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扉页上的字,突然想起林薇薇口袋里的信封,想起那张写着“卖房子”的信纸。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片湿冷的痕迹。
“我们去看看她吧,”林语欢突然说,声音很轻。
许放歌点了点头,伸手想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好,”他说,“我们一起去。”
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却没有一点暖意。林语欢握着笔记本,心里突然觉得很空,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场雪,一起融化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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