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跨城的语

北京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林语欢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专业书往宿舍跑时,雨丝已经打湿了她的刘海,冰凉地贴在额头上。路过便利店门口,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玻璃橱窗里摆着的薄荷糖,和三年前许放歌递她的那款一模一样,连包装纸上的纹路都没改。

雨越下越大,她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高考结束那天的玉兰树。那天的阳光那么烈,许放歌攥着志愿指南的手那么紧,而她转身时,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下周你舅舅的公司有个实习机会,我已经帮你报了名,记得提前准备简历。”林语欢盯着屏幕,指尖在“好的”两个字上悬了很久,才慢慢按下去。她没告诉妈妈,她上个月投了浙大附近一家出版社的实习岗,简历石沉大海;更没说,她床头的抽屉里,还锁着张泛黄的浙大校园地图,地图上“图书馆”“玉兰路”的标注旁,还留着当年用铅笔写的小记号。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出淡淡的橙红。林语欢抱着书往回走,路过报刊亭时,无意间瞥见一本杭州本地的杂志——封面是浙大的玉兰树,配着标题“春日玉兰开,岁岁皆相逢”。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本,翻开时,指尖刚好落在一张照片上:几个学生坐在玉兰树下背书,其中一个男生的侧影,像极了许放歌。

那天晚上,林语欢把杂志摊在书桌上,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她从抽屉里翻出钥匙,打开那个锁了三年的铁盒子——里面除了校园地图,还有那本数学竞赛题集,题集的扉页上,许放歌画的奶茶杯还清晰可见,页边的批注里,还夹着张干了的薄荷糖纸。她翻开最后一页,那行“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试试新的解法”的小字,被她用指尖摩挲得发毛,连纸边都卷了起来。

窗外的路灯亮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杂志的照片上。林语欢突然想起大三那年的同学聚会,有人说许放歌留在了杭州,在一家科研所工作,身边好像没有其他人。当时她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酒液洒出来,烫得手指发红,却还是笑着说“挺好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在宿舍的阳台上,对着杭州的方向,哭了很久。

同一时间,杭州的雨也落了下来。许放歌刚结束实验,走出科研所时,雨丝已经把空气染得微凉。他习惯性地往便利店走,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早就不怎么吃薄荷糖了——可三年前的夏天,他总在早读课结束后,绕到便利店买两颗,一颗放在自己口袋,一颗塞进林语欢的课桌抽屉。

便利店的老板笑着打招呼:“小伙子,今天还是要薄荷糖吗?”许放歌愣了一下,才摇摇头:“不用了,谢谢。”转身时,他看见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林语欢当初咬着薄荷糖笑的样子,她的眼睛亮得像晨露,连嘴角沾着的糖屑,都透着股甜意。

回到公寓,许放歌把湿透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是上周整理旧物时,从高中的书包里翻出来的。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熟悉的字迹:“许放歌亲启”,是林语欢的字。他当初没拆,后来搬了几次家,却一直没舍得扔。

许放歌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落在信封上。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反复摩挲着信封的边缘,像在确认什么。三年前志愿填报结束后,他在教室的垃圾桶里捡到过一张被撕碎的北京某高校的招生简章,上面有林语欢的笔迹;后来同学聚会,有人说林语欢当初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才不得不去北京,他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却连联系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怕,怕她早已放下,怕自己的出现,会打乱她现在的生活。

信封被他捏得发皱,最后还是被放回了抽屉。抽屉里,还放着那本林语欢整理的语文知识点,纸的末尾,那个小小的薄荷糖画还清晰可见,旁边的“下次一起去喝奶茶吧”,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圈痕叠着圈痕,像在心里绕了无数个弯。

北京的深夜,林语欢把杂志放进铁盒子,锁好抽屉。她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的灯火,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去杭州出差,路过浙大时,特意绕到了玉兰路。当时是冬天,玉兰树光秃秃的,只有几片枯叶挂在枝头,她站在树下,想起许放歌当初说“浙大的玉兰,应该比这个更白些”,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天黑,才慢慢离开,连一张照片都没敢拍。

杭州的雨还在下,许放歌翻开手机,点开那个存了三年却没敢拨出去的号码。号码的备注还是“林语欢”,头像还是高中时的那张合照——林语欢站在玉兰树下,笑着比耶,他站在她旁边,手里举着杯奶茶,耳尖红红的。他盯着头像看了很久,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又悬,最后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他怕,怕电话接通后,只剩下尴尬的沉默;更怕,听到她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林语欢在阳台站了很久,直到风把脸颊吹得冰凉。她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在文档里敲下一行字:“许放歌,我好像……还是没忘记你。”敲完又删掉,改成“杭州的玉兰,应该开了吧”,最后还是关掉文档,把电脑合上。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许放歌把信封放回抽屉,关掉台灯。黑暗里,他能听到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什么。他想起高考结束那天,林语欢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时,眼里藏着的泪光;想起她当初删掉他号码时,他反复拨打,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想起这些年,他在浙大的玉兰树下,等过一个又一个春天,却再也没等到那个抱着题集笑的女孩。

凌晨的时候,北京的雨又下了起来。林语欢被雨声吵醒,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铁盒子,拿出那张浙大校园地图。地图上的折痕已经很明显,她沿着“玉兰路”的标注,用指尖慢慢划过,像在走一条早已错过的路。她想起许放歌当初说“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捡玉兰花”,眼泪突然砸在地图上,晕开了“杭州”两个字。

杭州的雨也没停。许放歌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写了又改:“许放歌,我好像……还是想去浙大。可是爸妈说,北京的学校更好,我没有办法。对不起,还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纸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薄荷糖,糖纸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

许放歌捏着那张纸,手指忍不住发抖。他想起三年前,他在教室最后一排,看到林语欢的志愿表上写着“北京某高校”时,心里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想起这些年,他每次路过便利店,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薄荷糖;想起他在玉兰树下,放的那些许愿灯,灯纸上写的,都是没说出口的“我想你”。

雨还在下,跨城的雨,像把两个城市的思念连在了一起。林语欢把地图放回铁盒子,锁好抽屉,她对着窗外的雨,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这句没说出口的话,她攒了三年,久到连声音都带着颤。许放歌把那张纸贴在胸口,他对着杭州的雨,轻声说了句“我也是”——这句没说出口的喜欢,他藏了三年,久到连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林语欢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舅舅的公司实习,她把铁盒子放进衣柜的最深处,像在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也一起藏起来。许放歌把那张纸夹进林语欢整理的语文知识点里,他把书放进书架的最上层,像在把那些错过的时光,也一起收起来。

北京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林语欢的书桌上,桌上的杂志还摊开着,封面的玉兰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杭州的阳光也透过窗户,照在许放歌的书桌上,桌上的信封,还放在那里,像在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

有些错过,就像跨城的雨,明明连在一起,却永远落不到同一个地方。林语欢在心里念着“许放歌”,许放歌在心里念着“林语欢”,他们在不同的城市,看着同一片阳光,却再也回不到那个一起讲题、一起画奶茶杯的夏天。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没来得及说的“对不起”,都像玉兰树的枯叶,落在时光里,带着点甜,又带着点化不开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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