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熊，我昨天不该那样对你。你打我骂我吧，对不起。”我躺在病床上对小熊说道。
是的，我又进医院了，可我越来越讨厌进医院了，这里永远有股散不去的消毒水味。
“没关系，晴晴，我知道你是生病了。对不起我当时那样大声跟你说话。”她趴入我的胸膛，伏在我的肩窝上抽泣。
我轻拍她的背，也对她说没关系。
当小熊不再哭了之后，她开始跟我说很多事，说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说年级里的恋爱八卦，又说班上哪个老师多么讨人厌，最后她很骄傲地告诉我，她进步了好多名呢！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学期的后一半时间我都没再去过学校，原来现在暑假都已过半……
“原来那么久了啊……”
……
“小晴。”
“林玉！这么晚了，你又来啦！”
“又？我……上次是什么时候来？”
“昨天下午啊！”
“那……再上一次呢？”
“上上次是昨天早上，上上上次是前天……晚上！上上、上上次……”
“小晴，”林玉往我嘴里塞了颗圣女果，不让我再说，而她的眼眶却越来越红，“你想我吗？”
“嗯啊！”我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猛吸一大口，“不过，这次的你真的很像真的哎！”
“嗯……有多像？”
“非常像！虽然我每次见到你时都觉得很像，可之后想起来时又不像了，但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非常非常像！”
“只有我吗？”
“嗯呀！只有你的幻觉呀！”
“对不起……”林玉紧紧抱住我，温热热的湿润滴落至我的颈间，“对不起……”
我轻轻推开她道：“但是，你现在变得有点像假的。”
林玉是温婉的、严厉的、欢乐的、淡然的、爱笑的、有小脾气的，但不会是一见面就哭的。
而且，在她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气质看起来跟以前有了些许变化，尽管很微小，也道不明。
她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就当是假的。”
说完，她把我推倒在床上，凑近我，慢慢地，她俯下来，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格外漫长。
一直慢到我能够数清她的睫毛，勾勒尽她的眉眼，最后我们鼻尖碰鼻尖，我的目光在那绝美的脸上临摹出一幅定格的她。
一道很柔的风吹来，把她的一缕长发牵到我的下巴，轻轻地缠住。绵绵的，痒痒的，我没敢去挠。
林玉的拇指抚了下我的唇，又往下，轻柔且决绝地将那缕瘙痒带走了。
她凝视着我道：
“早日康复。我走了。”
语罢立即起身，看起来非常冷淡。
我脸上热热的，却还是与她对视：“我以为你要亲我呢。”
她撇过头留下一句：“再也不能了。”便往房外走去了。
就在她打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我叫住她：“林玉！”
她站住了，却没有回头，也不回应我。
我继续道：“你这次忘记跟我说。”
“……拜拜。”
我立刻跳下床从背后抱住她，顺手把门一推又关上了。
“另一个你每次走前都会跟我说：‘不要想我哟，我很快就再回来看你！’ ”
林玉僵直了身体，我听见她的心跳，和她咽口水的声音。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她说，也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但最终我还是把手缓缓移到她的小腹上，开口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我梦见你告诉我那件事了。”
她浑身一颤，用她的手覆住了我的手，道：“嗯……我也梦见你知道了。”
“什么事。”我说。
“没事。”她说。
我问她：“你要考哪个大学？”
她告诉了我，却也直言那是个不招文化生的美院。
我心中凉了半截。
这一刻，我想起两三年前那会，林玉微蹙着眉问我的未来打算：“好久了，你还没有想好吗？”
然后我说：“早就想好了啊！咱俩咋可能分开呢！？我、我好好学习赶上你嘛！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算我考不上你要读的那所学校，我就去离它最近的那个学校！”
那时躺在她的大腿上，穿过她素净的衣领看见的纤长脖颈，现在就离我的脸很近很近，不知为何我很想咬一下那儿。于是我口中磨了磨牙齿，却还是忍住了。
“我会努力去考那个城市的大学的！”
“好。”她说。
我话锋一转道：“你可以告诉我那件事情吗？我帮你……”
“什么事都等我们考上了再说吧。”
她轻轻拉开我的手，轻轻地将我往后推了一小下，又拉开门，就那样走了。
门缝渐细，我透过它，看见林玉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纤瘦，直到最后一刻，她才回过身来。
于是我看见她的一只细长的眼，看见她的一道往下的泪痕，但门缝还在变小，最后“啪嗒”一声，这道门缝就在这道泪痕里消失了。
但我想，在我看见她的最后一眼里，她好像是笑着的。
……
我的病好了。
好奇怪，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但在高三开学那天，班上所有人看见我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各有各的表情，我想我在他们的眼中该是个神经病？还是精神病？我不想再想了，因为我最后想出来的结论就是我太想林玉了才会生病的。
对，所以为了不再生病，我决定要少一点地想起她，但越是要这么做，大脑就越是要违背自己，于是我把我们的那张合照摆在书桌上，又觉不够，去照相馆又弄了张小的出来放在书包里带着。
照片里的我们都穿着蓝白校服，我看着她，她被我看着，聪明的她一定早就料到我们会有这么一天，她才会早早就拉着我去合照。
对了，我的高三，整个高三，过得非常的快，“时间很快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就过去了”，“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等等人们常说的话，我都在那一年里体会到了。
我的生活好像除了眼前的学业，什么也没有了。
自学是痛苦的，因为老师们讲的大部分内容都需要之前的基础，所以现在的课程我根本跟不上，所以我不听，也听不懂，只能自己硬啃前面的内容，也不算硬啃吧，因为理解了、学多了之后，好像是有点开窍了。
不过有些是不用原本的基础的，某些新的单元，与之前一点的内容毫无关联。
“我们今天学概率啊，跟前面的内容毫不相干，大家要认真听噢！”像这样的课程，我能在单元测验得很高的分。
然后我会发现，哦，数学老师竟然是会对我这种学生微笑的，还发现所谓“见到老师要问好”的规定不是单向的，其实老师是要对学生有回应的。
老师、同学、家人，还有村里的那些左邻右舍，他们说我生个大病给病开窍了，什么不务正业的事都不干了，就是专心学习了。
于是在最开始的几次测验与考试里，我能够非常明显地看见自己的进步巨大，但是再往后，这种进步的幅度却越来越低，就像对数函数y=log?x的图像。
于是时间越是往前走，我就越是离平台期越近。在拿到那个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单之后，我保证我这一整个学期的努力都问心无愧，我知道我进步很多，但即便如此，我的成绩也并算不上多么优异，因为我绝不是林玉那种聪明的学生。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林玉的话，就算是以我这样的基础开始，她也恐怕早已经是班级前三了吧！”
“你也很优秀的啊！晴晴！就算是她的话……”小熊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哎呀！人是要跟自己比的嘛！对不对？”
那个寒假，可以说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认真写作业的假期了。
假期里，有时学得闹心了我也会去找小熊玩，也不能说是玩，主要是蹭她的一对一家庭教师的课。我死皮赖脸地去，而小熊也乐意我去。到学累了的时候，我们会用她价格高昂的化妆品为彼此化妆。
我们仔仔细细地为对方化上自认为完美的妆容，我惊诧于我的熊猫眼，她不满足于她的改变甚微。但大多时候我们会顶着一张搞笑的大花脸，然后看着彼此笑出泪花，把眼线全笑晕！那是我匆忙的高三时光里，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的娱乐时间了。
后来，一直到高考的前一段时间，我的成绩已经稳定在班级的第五、六名了，提不上去，也保持着不掉下来，但我深知自己考个不错的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了！
哎！我记得我们那年代还是七月份高考的呢！学校特地放了考试前一天下午的假给我们调整和休息。那一天，我终于停止了学习，只听着班主任对我们最后的叮嘱与送别。我终于放松了大脑，欢送了昨天！
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努力甚至热爱学习的人时，我也知道，我打心眼里爱上了做出题时的愉悦！我对着明天满怀信心，满心欢喜，期待着那几张试卷，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在最后的挥手离别时刻，我对小熊说出最真挚的祝福：
“小熊！祝你也考个好成绩呀！”
“不用了！我不考。我去美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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