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寺院各处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惴惴不安。颜知希更是烦乱难眠,倒不是因为担心再有意外,而是南照不明不白地卷在这件事中,让人摸不清底细。
如此半睡半醒、心神不定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白晴来唤时,她竟比一夜噩梦还要头晕难受。
天边泛起鱼肚白,颜知希神色疲惫地行至院中,习惯性侧头后却发现身后空落落,竟颇为不习惯。
人一夜不在身边,她心中的疑虑反而被担忧所取代,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陆乔真的有意刁难。
礼部将祈福典安排得庄重盛大,在声声祷告中,颜知希的心思却越飘越远,甚至不由己的地祈求,今日之事都是误会。
但是这样的一己私欲,在那样宏大的愿景中却尤为真诚。
祈福典过后,一应人马也该是打点准备回程了,可临行前,颜知希到了寺门口都没有见到南照。
直到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她才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两人似乎是心有灵犀,南照也忽然偏头看,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人,准确地寻来。
宫人穿梭在不停止的微风之间,让两人交汇的目光断断续续。即便相隔很远,颜知希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眼中竟然初次有些无可奈何。
自从昨晚,南照便被看管在那间屋子里,未曾见过任何人,更不准回到长豫公主身边。他猜测着是陆乔害怕他将今晚谈话泄露,这才出此下策。
可转念一想,卫司安插眼线已是人尽皆知,理应不会因此防备。况且自己不回去,岂不更是疑点重重。
一时间,他也猜不透陆乔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现在摆不脱周围卫司的人,只能与公主隔着人群对望。
之前他从不会展露自己的情绪,可现在竟试图以有些无奈的目光,表明自己立在原地是身不由己。
颜知希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也发觉那眉目间也多了些沉重,周围数名卫司的人,更是像押犯人似的。
她正欲去问个清楚,可却见陆乔已然阔步走来,拾级而上立到身前,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见过公主,请问公主是否在寻车马?”
颜知希早知他惯会虚与委蛇,如今更是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心中便暗暗升起怒气,直言道:“陆大人这是要把南照带去哪里。”
“啊。”陆乔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恭敬答道:“南照擒获刺客,下官需带其回卫司做些笔录,恐不能跟随公主回府了。”
带回卫司做笔录,竟然连面也不让见了,颜知希察觉其中定然另有隐情,说不定真是陆乔在故意刁难,南照本与他没什么私交。
越是如此,颜知希越不放心他被带回去,便不肯让步:“公主府里还有事等着他办,陆大人不如现下问个明白吧。”
“卫司办案是要流程的,否则在陛下哪里不好交代。”陆乔婉言拒绝。
竟然把皇帝都搬出来了,颜知希觉着不能太过冒进,便道:“那容本宫与他说几句话可好?”
那怕从只言片语中得些消息,能略微揣测其中情况也是好的。
可陆乔和缓一笑,面色认真地劝说起来:“昨夜行刺涉及太后,兹事体大。刺客身份不明,南照擒获时又无他人在侧,许多事并未明了,公主还是避嫌为好。”
先是皇帝又是太后,是不是还要把先帝挪出来,颜知希冷笑一声,听这话口,怕不是再说下去就要给公主府扣上一个勾结刺客的罪名。
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看着面前神色和善的人,竟也无从发作,只能随其周旋:“既然如此,陆大人带人回去便是。”
“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隐隐的压迫感,直视陆乔的眼睛道:“本宫的人,不容半点闪失。”
陆乔眉峰微不可查地一挑,似乎是没料到这番言语,他神色略微严肃起来,抱拳轻缓地答了个“是”字。
山脚下的先头队伍已经缓缓,南照在卫司的催促下上马,却发觉公主仍记在远处的阶上。他又放心不下地回首看了一眼,见着了那同样不安地神色。
想必刚才一番交谈,公主应是没能说服陆乔,不然他是不会被卫司的人带走的。既然如此,那便也只能暂不作声,不然是要把公主放在进退两难的位置。
二人第一次这样各怀苦衷,远顾难言。颜知希早已记不起心中的怀疑,还有昨夜辗转时的懊恼,只希望南照走这一遭,还能平安。
不见收尾的仪仗队伍终于流畅地行动起来,陆乔谨慎地四下打量,确定四周安稳,只不过看他神色不甚和悦。
这时,一卫司的人勒马靠近,机警地低声道:“大人,是否将人半路…”
“带回卫司!”陆乔被戳中怒意,不甚耐烦地把话打断:“一个侍卫,面子倒是不小。”
他本以为将人带走,后续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没成想公主竟放下这样的话,还得保这侍卫周全。这南照能劳动长豫公主亲自开口作保,想来还真不是一般人。
……
仪仗队伍进了金陵城已经是下午了,颜知希一路上惴惴不安,数次轻撩侧帘,可窗外都是陌生的侍卫。
南照究竟怎么得罪了陆乔,竟被这样看管严实地带回卫司。
恍惚间,她竟然推出一条过分离谱的缘由。或许…南照真的是皇帝的眼线,只不过他生了私心,不肯透露府内实情,这才被带走?
越是不得真相,便越是会生出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猜测。
但是无论怎样,颜知希都希望再见到南照,想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那怕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
从自请留在公主府开始,南照便没想着会再回到卫司,朱红的大门,青灰的砖瓦,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困顿。
有人来简单地询问了几句,问题与在万和寺时,陆乔所问的相差无几。之后他便被安排在了空房内,再无人问津。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公主府,更不知道陆乔接下来会打算做什么。
一直以来,南照从未后悔做过什么事情,可到了现在,他竟然后悔昨夜应该退让一步,假意答应那个要求,回府之后再与公主讲明。
可悔意才上心头,一直的担忧又袭来。越是在乎、越是顾忌,正如当时在万和寺内,他没有说出陆乔相见的真实缘由,只因怕颜知希不会相信,反而更添疑心。
他不敢赌公主的信任。
能留在公主府实属不易,如若再与做眼线的事情扯上关系,恐怕便没有来日了。
南照自认素来行事果决,可偏偏在有关颜知希的事情上,第一次摇摆不定。
春日的太阳还落得有点早,加上缓缓聚来的乌云,天色已经暗得不行。
颜知希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盯着远处的几盏烛火出神,每呼吸一次,都能觉出时快时慢的心跳,带来的几分不安。
“除了头痛,公主可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不舒服?”韩文玉诊了许久的脉,又仔细看了人的面色,并没发现什么病处。
随着询问,颜知希轻眨了眼睛,声音疲惫道:“开个安眠的方子吧。”
韩文玉看着公主整个人都不大精神,不由得担忧地蹙起眉:“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可否同下官讲讲?”
本就心乱如麻的颜知希,并不打算去回答,也无从答起,只撑着头轻合了眼睛,图个清净。
问题没有回复,韩文玉开始自顾自地揣测起来。公主去万和寺时是带着南照的,他特意关注了这点,可回来时却不见这个侍卫的身影,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他确信抓住了重点,便轻声问:“那个侍卫南照去了何处?怎么不见与公主一同回来?”
“去卫司有些事情。”颜知希微微蹙眉,有些烦郁一而再的追问,可还是补了一句:“过几日便回来。”
如此说下去定然没完没了,她在人即将开口前,便坐起了身子,声音尽量平和下来:“既然没什么病症,你就先去休息吧,本宫也要歇息了,多谢。”
白晴闻声已经来扶着,韩文玉没了说话的机会,一时有些失望地垂了眼睛,答了声是,便收拾着药箱。
天上的乌云越堆越多,后半夜起风下了雨,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伴着沙沙声袭来的清新潮气,本是春夜的一景。
可颜知希却在夜雨声中辗转反侧,如果明日南照没能回府,恐怕便要想些法子探探卫司了。明知这深夜想什么都没用,可她还是不住地去盘算。
直到雨声渐渐地停了,她才觉着呼吸慢慢轻缓,有些似梦非梦的恍惚,浅浅地睡了过去。
……
“公主…”“公主。”
颜知希再次有知觉时,是听见了有人呼唤。她本睡得不好,一觉起来竟分外疲惫,连眼睛都干涩得疼。
白晴隔着厚纱帏帐轻唤,神色焦急:“公主,陆乔来了,还带了陛下的旨意。”
听闻陆乔的名字,颜知希清醒过来,抵着昏昏沉沉的头起身,打起精神的眼眸中,多了些盘算。
等她梳妆好到了晖阳殿,陆乔已经颇有神采地等了许久,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玄衣武袍的人。
胭脂将颜知希的精神衬的还不错,她进殿将那个人打量了,只消瞥过身形,便知来人不是南照。
“陆大人为何而来啊?”她落座主位,这次并没客套。
无论对面的人是什么神色,陆乔总是应答自如:“回公主,昨日下官将南照擒获刺客一事禀给了陛下,陛下颇为赞赏,特调其与下官一同筹备春搜之事。”
这是要把人从公主府调出去,颜知希轻挑桃花目,带了些揶揄问道:“怎么?卫司是没人了?陛下竟要用本宫的人。”
“是陛下赏识南照。”陆乔对如此犀利的言语避而不答,只转向身旁一直立着的那个侍卫:“陛下怕公主府缺人手,特意补了个近卫过来接替。”
颜知希悠悠抬眼将那侍卫看了,薄唇狐眼、肤白俊秀,怎么看都不是个做侍卫的。
“属下上官景,见过公主。”这颇有身姿的侍卫声音清澈柔和,说罢微微抬眸,投来情意顾盼的眼神。
今日更新1/1
今天是小别,小别胜...(捂嘴)
新的侍卫已经出现,南照怎会停止不前(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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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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