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虫上脑的畜生脑子也不大好使,让狱审官连喊了好几声他们才彻底停下动作,把还挺立的东西尴尬地塞进衣服里,唯唯诺诺、卑躬屈膝起来。
“这小子,确实不是一般人。”狱审官眯起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在场瞬间响起几声倒吸凉气的呼吸,跟班们的脸色如翻书一般变换快速。
“居然是那个大家族的人吗……听说,过几日要派人来接的……”他们看程喻的目光瞬间变了,谄媚极了。现场只剩叶眉一个人浑身**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脸色因为低温变得青紫,很不好受。
没想到真的唬住了……程喻心里忐忑,却摆出一副极度高高在上的姿态:“知道了,就快点让她穿上衣服。”
手下不敢怠慢,立马给叶眉带了一身保暖的衣服,也顺便给程喻顺来一套裹满绒的大衣。
可是这样,在程喻面前人眼里,这件事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毕竟替罪羊,是常事,下位面——什么不可能发生?绝大多数时候,权势与钱财,就是硬通货。
程喻披上那件大衣,身体不冷了,心里却无比悲凉,他居然又与这恶心的东西为伍了……
“少爷,就算您是上头送进来的人,那也不能违反规定,所以这位女人,按照规定,将于后天执行死刑,介于您是本次事件的受害人之一,我们将酌情考虑提前送您出去。”
狱审官俯首在程喻身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旁的皱纹蜿蜿蜒蜒地崎岖到鬓角,真是一副奸诈样…….
如果这位“大人”往后明白,其实眼前这位公子所谓的身份都是水分,并未得到什么弗朗西家族的保护的话,今天大概会后悔至极。
程喻刚松的一口气又提起,神情一瞬间变了不知几个度,仿佛置身火海,半晌,他铁青着脸,挣扎着开口:“不,其实……”
他刚开个头,叶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整个身体猛地一僵,想开口制止:“…… 不!你不要……”
“其实杀了人的是我。”来不及,程喻的话,一字一句蹦出口,坚定又清晰,他红着眼,再次回头望向阿姐,痛苦地摇头,眼泪像鞭子一样,“啪”地抽在两个人身上。
如此柔软、尖锐,令人抽搐。
无法坦然活下去的,永远不止你一个。
现场一阵寂静,外头的风呼啸而过,震动着审讯室的门窗,能听见外头落了很大的雪。这雪居然下了这么久,这么久都没停过,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嗯?”狱审官皱眉,突然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本能还是笑了笑,“不,少爷肯定是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程喻短促地急呼,几秒后,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人是我杀的,你们听不懂吗?”
“您肯定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胡言乱语了。”
“是啊是啊,少年肯定是乖巧老实的好人,怎么可能会干出杀人这档子事呢?”
“哎,说到底,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程喻不解,他随即放大音量喊道:“我说,人是我杀的!”
狱审官面部表情渐渐严肃,但还是不接话,但身后那些人三言两语的,只顾着拍马屁,踩一捧一。
程喻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突然就不听自己说话了,明明刚刚还言听计从的,如果这样,那叶眉不是还是会成为自己的替罪羊吗?如果这样,那自己把真相说出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人会听,根本没有一个人在听自己讲话。
他们恐惧的是他身后的势力,是他的背景,是那个杀掉他爸妈的人,而不是自己,也不是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他的话落在这,落在虚无的此处,一点也不掷地有声,如此空,如此惹人恼火。像一把火扔到深不见底的山洞里,氧气缺失的一下就熄灭了。
程喻收紧了抓紧大衣外套的手,抿起唇,无力又绝望。
“人是我杀的……”他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说,直到他发现,不管他怎么解释,怎么大吼大叫,也不会得到任何理解,反而叶眉姐会得到更多的诋毁。
程喻渐渐地安静下来,坐在那无比沉默,叶眉没看他,也不再阻止,他们隔着一条道,分坐两头,不敢对看,不敢再开口说话,像两尊破损的雕像,裂口爬满身心,风一吹就要碎。
这条窄窄的,供人行走的道,是他们即将分开的人生,生死两隔的界限,是往后再也无法紧挨的隔阂,是愧疚,是叶眉最后的温柔。
程喻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想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脑子里却一直一直反复、来回地播放着种种他们曾相处过的痕迹,可倒带的电影,无论把胶卷拉回多少次,也无法逆转时间。
“叶眉,死了,但不是死于死刑。”程喻偏过头,喉头攒动,眼泪悄无声息地贴着脸颊缓落,复读爱的痛苦。
他用记忆造了半张照片,却没能说出一句再见。
照片里,叶眉姐不再着破旧不堪的衣裳,一身白裙,坦荡荡地站在阳光下,自由又洒脱。
天地间的风要为她驻足,幸福降临在她细腻柔嫩的掌心。
没有那些破事烂人,她就是她,是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一片叶的阿姐,是为自己而活的叶眉。
阿姐,为什么这么苦呢?为什么历经了这么多痛苦,却还没迎来幸福?
请成为轻盈的水,奔流在广袤的疆土,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翻动石头,不停下,请欢快地淌过每一个路口,一直向前。
“那……她……”江淮湳心里瞬间一空。
程喻省略前因,突然蹦出一个结果,“她在刑罚执行的前一晚觉醒了治愈系,死刑变无期。”
叶眉这长长的一生,就这样被概括为几个字,几句话,成为堆砌的文字,只能从字与字的间隔、讲述者的语气中窥见她颠沛流离的一生。
“……”江淮湳保持缄默,没有来得抽搐了一下。
觉醒异能,听起来是件无比美好的事情,能让自身实力变强,能让免去死亡,似乎让已经置于死地的事情有了喘息的时间,似乎一切又有了希望。
平白无故延伸出的一条路,踏上去时满怀信心,自以为能抵达大圆满,其实此路不通,长满荆棘,碎石滚滚,悬着把刀,走到最后,发现都是命,都要死。
“怎么会……那为什么还是死了?”
“因为,无休止地劳作,消耗异能,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过度劳累,就死了。”
他们榨干了这个女人最后一点价值,却没有为她立一块墓碑,只是丢在乱葬岗,任秃鹫蚕食。
遗忘这个“犯人”,即使她尽心尽力,救活了许许多多的人,即使“改过自新”研发出许多修炼、疗养方法,但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一切基本权利便理当埋没,功劳边缘化,永远活在所谓的错误下,成为可有可无的养分,滋养医疗事业的前进。
而这些,都是程喻离开后,被逐出家门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打听到的,幸好,他们还给了他许多钱,虽然不再允许他进入上位面,但有钱,他还是能知道许多他想知道的事情。
宿舍的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外头风雨摇曳,窗上水痕不断,两个人分坐两头,面对面,江淮湳看着程喻,看着他脸上难以遮掩的悲伤。
这种悲伤很熟悉,他在戚百枝的脸上也见过。
——是一场不停下的雨,是发霉的墙角,是濡湿的被子,是辗转反侧的夜,是这辈子再难跨过的槛。
没有什么详细的描述,没有什么重大的伤势,叶眉死得如此简单,但一个人想要累死,是很难的。
江淮湳只知道,一个人,要累死是很难的。
就算他吃过这么多苦,最穷的时候只能睡三个小时都没有死,但是叶眉死了。
这个结果让他不能接受,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妹妹这样活着,自己会不会暴走,会想杀人,会想毁灭世界!
“可是,他们不都说,治愈系很好吗……”
江淮湳嗓子半哑,他觉得喉间梗塞,一时间话语变得苍白,恐惧、害怕等等不安情绪成为这件事的伴生现象。
“那为什么这么少人来报道呢?”程喻抹干眼泪,带着鼻音问,“如果真的好,为什么只有上位面的人功成名就了?”
一件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杜绝穷人飞黄腾达的可能,如果有,那就说明这件事低阶级的人根本无法捞到任何好处。
江淮湳看着那双闪避的,发红垂下的凤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半晌,他转过身,手背摸了摸脸颊,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喻。”
“节哀。”那位叫叶眉的姑娘,来世一定幸福。
他解锁手机,给联系人“戚百枝”发了条交代的信息,还是觉得心情难以平复。
原来每个人,都有难以诉说的苦,都有过不去的坎,都有每每回忆起便扎心的疼。
江淮湳不知道这位姑娘的一生,但孤独如程喻,却能爆发出如此剧烈的感情。这说明,她一定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人,她一定别富魅力,即使她籍籍无名,甚至被人折辱诋毁。
但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成为他人心中无法填满的凹陷脚印,从此往后,程喻每一次回望,人生的路途就带上了她的影子。
程喻往前一直走,就听到阿姐哄他睡觉的民谣,眼前就是月光下阿姐圣洁的脸,和温柔的眉目。
阿姐,是一湾水,是一片掉在海上的叶。
漂走了。
“叶眉像一片叶子,掉在奔流向前的小溪里,是留不住的,自由的。”我朋友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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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叶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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