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淮湳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一睁眼,发觉屋内昏暗,随后对上了程喻的眼。
“唔,你怎么在这……”他想起身,动作进行到一半,脑袋闪过一片白,各种恶心的感觉在胃中翻涌,肩膀被伸来的手扶助,复又恍惚地躺下。
程喻贴心地递来一杯温水,有点生气地问:“你怎么不早说那一招消耗这么大?”
同时他又有点疑惑,明明上次这个人对着自己使用时,并没有那么大的后遗症。
江淮湳接过水,抿了一口,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质问,眨眨眼,有点委屈地解释:“因为当时想着能一击必胜。”
程喻的脸仍冷着,嘴角紧绷,看得江淮湳内心忐忑,结结巴巴地继续道:“我当时在你的腹部,都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猜测你受了很重的伤。”
程喻垂下眼睫,望入江淮湳的眸底。在江淮湳的眼底,程喻看不清自己,但江淮湳脸上的悲伤却不似作假,仓皇又自责。
“以前……也有人因为我受伤,我不想再这样了……”江淮湳喉间哽塞,说话鼻音又重又闷,抬手想遮住程喻的眉眼,“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这样是哪样?程喻不由得想。
他硬着的五官软化,抿着唇,突地变得很怪,要哭不哭的。
明明周遭这么暗,江淮湳还是看清了他霎时红透了的眼眶,视线落到程喻紧闭的唇,它张开,吐出的话有点可怜:“江哥,你吓死我了……”
蓦然,江淮湳的手被握住,牵着的他的手有点不稳,随后浓密的睫毛滑过,带起一阵痒意。
“你……”江淮湳话还没说完,掌心就滑过温热的液体,剩下的半截话尾戛然而止,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词不达意、言不由衷,大概世人都有太多说不出口的秘密,关于自尊和过去。
江淮湳此次一伤,可谓是兴师动众,程喻担心,请来了自己手头上最好的医生看病。上位面的在少爷这尽心尽力干了十年的心腹站在简陋的513床前。
“只是过度劳累,休养一阵就行。”
“杨伯,您再看看,如果没病,那他脸为什么这么白。”
被叫作杨伯的男人咬牙,又用自己治愈系的能量过了一遍江淮湳的身体,实在是……一点问题都找不着。
他顶着程喻严肃的眼神,硬着头皮说:“少爷,属下方方面面检查了一遍,真的找不出任何问题……”
“真的没有?”
杨伯伯似皮笑肉不笑道:“真的没有,少爷。”
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的江淮湳眨巴眨巴眼,微拧着眉,盯着医生,嗓子有点哑:“杨伯伯,休养几日是具体几日?我们后面还有比赛……”
杨伯伯看着眼前的江淮湳,可怜样儿实在惹人心疼,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润润的,真水灵,不由得放缓语气,温柔地说:“还……”
“还惦记着比赛呢!”他还没开口,旁边程喻就怒气冲冲地插嘴,脸冷的可以掉冰碴,“喜欢拼命,把自己拼死是不是?”
江淮湳自知理亏,噌一下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和毛茸茸的头发,小狗似的望着程喻。
杨伯嘴角一抽,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少爷这副模样了……
要怨不怨,要气不气的,痛到他身,伤在我心。
“你这什么表情?撒娇是没有用的。”程喻嘴上说着没用,眼神已经软化不少,非常明显,至少在杨伯看来,少爷此时心情挺好。
他在旁,莫名感觉周遭环绕着一道屏障,而自己像个千瓦电灯泡。
杨伯扬起职业微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凑到程少耳边,毕恭毕敬地道:“少爷,对喜欢的人,还是哄着点好,太凶了,就把人赶走了。”说完,他笑眯眯地后退,提起地上的包,鞠了一躬,“属下先告退了。”
左右留不住,程喻点点头,默许了。
程喻被说的耳尖泛红,整个人有点发烫,眼睛湿漉漉的,面上又绷着,以江淮南久经战场的经验,他一眼就认出程喻现在正处于嘴硬状态!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这样的小喻真的很可爱!
杨伯一走,江淮湳就兴奋起来,哼哼道:“程喻程喻,他居然喊你少爷欸!”
“嗯。”程喻还在琢磨杨伯临走前的那句话,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你家里居然真的这么有钱……感觉自己高攀了……”江淮湳掰指头数着喻家里的余额,想到也许自己五根指头掰完都数不清,羡慕极了。
“什么?也不算,本来婚嫁之事就是两情相悦。”程喻还在想杨伯,一时间思绪有点跑远,远到一下子飞奔到了十年后吧。
“?”江淮湳跟不上程喻的脑回路,为这句话想了十个解释,最后用同情的语气说,“也是,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的联姻对象,结婚确实需要感情基础。”
程喻这才回神,想到刚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有点沉默,而更让他沉默的是江淮湳的回答,简直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台阶……
问题是,谁需要?
程喻沉默地望着江淮湳,沉默地起身,沉默地给江淮湳下单了一堆衣服,然后回来闷声解释:“我没有联姻对象。”
杨伯说得对,但他不会哄人,只见过有钱人是怎么哄人的。
江淮湳不懂,等给得足够多了,多到他想还也还不清了,那不懂也要懂了。
得亏江淮湳是个心大的,换个别人都起疑惑了,他倒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好兄弟结婚,只要是喜欢的!那他一定支持!
同时,在江淮湳生病期间,狮衡也前来看望,给他了带了煲好的骨头汤,咸香味美,非常可口,这还是江淮南第一次喝这样滋味的汤,很珍惜,舍不得喝。
狮衡说,这汤是他妈煲的,所以有家的味道。
江淮湳亮起星星眼夸:“那你妈妈好厉害!”
原来有妈妈是这样好,他从来没体会过,但喝下这碗汤,好像也尝到了那股独特的味道。
有了朋友们的精心呵护,江淮湳卧病在床胖了……足足有两斤!虽然看起来毫无变化,但程喻却从他血气变足的脸色里感到了丝丝欣慰。
第三轮比赛开赛这天,江淮湳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发,然后在门口遇到程喻。
“你这是去干什么?”程喻堵在门口,挑起眉,上下打量了江淮湳一番,不满道:“外面挺冷的,穿这么少。”
江淮湳感觉身体好多了,甚至折磨的人的感冒都有消退的趋势,兴冲冲地说:“去比赛啊!我们今天有比赛,你忘了吗?”
程喻闻言脸色一变:“比赛,你现在什么情况还去比赛?!”
“啊我已经好了……”江淮湳觉得缺席比赛这种事情非常恶劣,当即有点着急,“我们现在走吧,反正你也换好衣服了。”
“不行。”江淮湳扒拉程喻,程喻纹丝不动,靠在门旁像一尊雕塑。
“为什么?”江淮湳疑惑。
“你很想去打吗?”程喻微微垂首,抬手碰了碰江淮湳冰凉的脸颊,有点不开心,又有点心虚。
“想啊!”江淮湳对于喜欢的人表达喜爱,一点儿也不吝啬,像个出手阔绰的富商,他眯起眼,把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因为比赛的时候,就好像……我有了个同伴。”
这句话太过真诚,像夏天的太阳雨,像春天忽落的雪,让人猝不及防地淋了满身。
程喻描述不了这感觉,只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脏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什么,也许是细小的石子,整个胸腔变得又酸又涨,泪腺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分泌属于涩的疼痛。
他抿起唇,移开视线,不太敢看江淮湳的眼,嗓子漏风:“我……我去报了弃赛,因为……”
程喻哑了半晌,还是磕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江淮湳一下没了高光,如果头上有耳朵,那一定垂落得很明显。“啊……原来是这样,好吧……没关系的。”说完,他还怕程喻自责,努力扬起了一个笑,虽然比哭还难看。
程喻被这眼神倏然刺了一下,方才忍住的泪瞬间涌了上来,眼眶湿了一圈,红得很漂亮。“江哥,我受伤了……”他说,把脑袋搁在江淮湳的肩上,可怜兮兮的。
想起程喻在台上如何保护自己,江淮湳心里那点怨气不散也得散了。虽然人家没和自己商量,擅自做了决定,但别人也在赛场上受了伤,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这样想着,江淮湳叹了口气,对着程喻的撒娇十分无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那你好点了吗?”
程喻不回答,而是问:“江哥,你生气了吗?”
每次他撒娇,就爱喊“江哥,江哥”的,江淮湳真是被拿捏的没脾气,毕竟程喻长着一张能让人立马消气的脸,更何况这人还比自己小。
“没呢。”江淮湳轻轻摇头,头发擦过程喻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你下次做决定前能不能和我打个商量?”
程喻因为这点温柔,一下子眼泪又自发地落了下来,控制不住的。
“好……这次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了。”他说,尾音发颤。
江淮湳察觉一点湿润流过脖颈,心里更加对程喻有了几分刻板印象。想了几秒,抬起程喻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揩过他的脸,像哄妹妹一样哄他:“别哭了,不好看了。”
真是奇妙,江淮湳望进他水润的,仿若有波光流转的凤眼,心想:程喻有时像自己的朋友,有时像个严厉前辈,有时又像个无所不知的兄长,但很多时候,又会表现出如此小孩的一面,脆弱又易碎。
但不管是何时的程喻,都会让江淮湳感到踏实。
他不明白这种踏实从何而来,但是待在程喻身边太安心了。这种安心使得任何一个路途奔波,风尘仆仆且落了一身疲惫的人都抵扛不住诱惑,会不自觉地停驻,眷恋休憩时的懒散,神不知鬼不觉就陷入幸福的圈套。
于是江淮湳也这样理所应当地陷了进去。
下章写少爷怎么复仇的,爽完我们就跳到几年后了……加速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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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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