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胭脂铺外,林瑰见陈澈似乎并没有告别之意,于是率先开口:“那我先进去了。”
然而陈澈却并未松开握着林瑰的手,牵着人往铺子内走去,“不急,我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穿过后院来到前厅,只见屋内正坐着两人,一个是季裴然,另一个林瑰却是眼生。
见陈澈揽着林瑰走了进来,椅子上的两人纷纷将头抬了起来,只见季裴然登时站起身走到林瑰面前,将人上下打量片刻后,神色紧张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季裴然为人谨慎,平日里总不时告诫林瑰与江琪莫要莽撞行事,如今林瑰擅闯州府入狱,她因此受惊到两夜不曾合眼,如今见人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竟有一瞬的恍然。
林瑰知道自己此次之举定是令季裴然担心不已,于是连忙松开陈澈的手,伸手挽上季裴然胳膊,笑着安抚道:“我没事。”
只是下一瞬双手却被甩开,只见季裴然一脸漠然,“就该让你吃些苦头,敢去顶撞知府,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林瑰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出言忤逆,只在季裴然甩开自己后,再次将双臂伸了过去,环抱着人道歉:“好裴然...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季裴然嘴上虽是指责,可心里终归是心疼的,见林瑰原本素净地脸上愈发苍白,眼底还泛着微青,饶是再生气也不忍继续,“别拉着我...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林瑰见状却不生气,反而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啊,我何时都很美。”
“噗嗤....”
见季裴然没忍住笑了出来,林瑰总算是放下心来。这时将目光看向屋中的另一人,只见那人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身形看着与陈澈相似,只是更削瘦些,鼻梁至眼角处有一条不算浅的疤痕,可许是容貌清秀的缘故,看着并不吓人,然而不知为何,林瑰觉得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丝说不出地奇怪。
见林瑰的视线落在某处,陈澈缓缓来到陆方一身旁,对林瑰道:“这是我的一位故交,陆方一。”紧接着看向陆方一:“方一,这位是林瑰。”
听见陈澈开口,陆方一猛地回神:“在下陆方一。”
得知陈澈还有事要说,季裴然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林瑰在狱中呆了这么久,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
因为石生的事,季裴然对陈澈的态度再次冷淡起来。在她看来,林瑰这些日子中的种种遭遇皆是因为陈澈,若非遇见他,林瑰只管安心经营着胭脂铺地生意,何故会生出如此多风波,思及此,心中愈发不喜。
陈澈自然也感受到了季裴然的转变,今日能将林瑰顺利接出,靠的是萧慎心中那丝还未泯灭地良知。可背后之人定不会轻易罢休。思虑再三,陈澈还是决定将此间利害告知,这不仅是在保护林瑰,还有季裴然。
林瑰知道陈澈前往清河是为何事,因而听到其有话要说时明白过来,于是想要向季裴然解释,然而陈澈却先一步开口:“季掌柜见谅,实是此事紧迫,在下这才冒昧打扰。”
季裴然显然并不买账,抬眼瞥向陈澈:“说到底还不是因你惹上的祸事。”
“裴然...”林瑰见状欲开口规劝,谁知此举却点燃了季裴然心中怒火,连带着看向林瑰的目光也变得不耐:“我这都是为了谁?你自己看看你因为他吃了多少苦?”
突然地开口令在场的三人有些尴尬,眼中皆闪过一抹无措。季裴然见状,只觉胸口更为憋闷,转身便想离开此地。
“季掌柜留步——”陈澈连忙将人唤住,而后抬脚行知季裴然身前,望着其道:“我知你对我有怨言,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只关乎自己,也关乎你。”
话落,季裴然蹙眉看向陈澈,神情有些不解。林瑰这时也听出陈澈应是要将江淮之事告之,于是也连忙走了过去,揽着季裴然做了下来,说道:“裴然,先听陈澈说吧。”
看着林瑰也像是知情,季裴然心中疑惑更甚,“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见季裴然终于被安抚下来,陈澈回到陆方一身侧,抬手示意其也坐了下来,接着缓缓说起自己与江淮间的旧事。
季裴然显然并未想到陈澈要说的事与江淮有关,事实上她如今已不像前些年那样脑海中整日都是江淮的身影,更甚至在陈澈说起那些发生在桃源县的往事时,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待陈澈话落,季裴然目光怔愣地坐于椅上,迟迟不见出声,林瑰见状不由有些担心,伸手搭在其手背上,关切道:“裴然?”
“嗯。”季裴然下意识应道,直至感受到手背的触感时才完全回过神来,只见屋内三人皆将目光看向自己。
伸手将额侧那缕头发绾于而后,借此掩饰心中那道慌乱,“...原来你与江淮是同窗啊。”
季裴然的反应与陈澈先前所想不同,本以为其得知此事会伤怀不已,可如今看来其倒像是刻意躲闪一般。
如此举动饶是一旁的陆方一也觉得古怪,因而看向季裴然开口:“季掌柜看着像是不愿提起江淮。”
“...没有。”季裴然连忙开口反驳,在对上陈澈的目光后有些不自然,遂解释道:“江淮生前从未同我提起过你,是以你方才所说之事,我并不知晓。”
陈澈见状没有吭声,目光始终落在季裴然身上,良久后突然说道:“那江淮呢,他的事你可都清楚?”
季裴然一时没能明白陈澈此话何意,不过还是如实道:“他是我夫君,他的事我自然清楚。”
“那么有一事在下想问季掌柜。”
“...何事?”
“江淮当年的学费是从何而来?”
突然地发问令季裴然微滞,而后下意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自然是我们自己所出。”
“可据我所知江淮自幼失去双亲,是被叔父养大,而叔父在其十二岁那年病故后,江淮则是依靠乡邻接济而活。试问如此拮据之人如何付得起学费,又是哪里来得钱娶亲呢?”
多年审问犯人的经历让陆方一几乎在季裴然开口的一瞬便看出其在说谎,于是目光一沉,晦暗不明地开口:“季掌柜,我劝你不要隐瞒。”
话落,季裴然缓缓将头低下,不再开口。
在此之前,林瑰曾听季裴然提起过江淮的一些旧事,可却不知二人曾有如此艰辛地过往,见其似乎不愿重提往昔之事,当下不免有些心疼。只是陈澈并不会平白无故问起此事,于是林瑰看着对面的两人,“你们是查到什么了吗?”
见季裴然似乎是在抗拒旧事,陈澈也不好继续追问,只是如今他与陆方一根本无法查到江淮的过往之事,那么季裴然便是唯一的希望。
“季掌柜,”陈澈的声音有些泛哑,“我与方一都怀疑江淮的死另有隐情。”
既然对方不肯主动开口,陈澈只好主动出击,若说身为同窗的自己都不相信江淮会自尽,那么季裴然作为江淮发妻绝不会没有怀疑。虽不知其当年为何没有站出来质疑官府的审判结果,但一定知道些什么。
果然,在陈澈话音落下后,握着季裴然手的林瑰察觉其身形一僵,接着只觉手背一湿,有什么从上方落了下来。扭头看去,只见季裴然双肩缓缓轻颤起来,头虽仍未抬起,可林瑰却似乎看见了那张脸上泛出地哀伤与悲痛。
林瑰见状心中酸涩,紧了紧手中力度,借以宽慰身侧之人释然。陈澈与陆方一在对面看着,心中亦是无力,他们知道这是在残忍地强迫生者推翻过往所信之事,而去撕破那张掩于所谓真相下的陈年之网。
“我...当年也是不信的。”
幸而季裴然比陈澈想象中坚强,就在屋内险些陷入沉寂之时,只听其突然开口:“那日录然回家,我问起他成绩如何,他沮丧地说落榜了...”
许久不曾细想那日之事,季裴然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当时难以置信,毕竟他的功课一向极好。可因担心他自责,于是也未多说什么,只宽慰他看开些,来年再考便是。”
“那他是如何说的?”陆方一连忙问道。
“正如你们所说,我们家中并不宽裕,想来江淮也是因此顾虑,摇头称他不会再考了,要与我一起干些营生养家。后来用完晚饭,他说要去书院一趟,我便叮嘱他早去早回,若我知晓那时我们二人此生最后一面,说什么我都会陪他亲自去...”
提到此处,季裴然忍不住哽咽:“第二日官府来家中,我这才得知他溺水而亡,县令当时笃定地称江淮是自尽,可我是断然不信的,他绝不会忍心丢下我,丢下江琪,绝不会...”
说话间季裴然愈发激动起来,林瑰见状连忙轻抚着其背部,却听其继续道:“我质疑过的...可是县令称证据确凿,将我驳了回来,后来有人来家中找我,让我不要再追究此事,否则便要带走江琪,我已经失去了江淮,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再动江琪呢...”
“是谁威胁你?”
季裴然闻言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方才问起江淮学费之事,”季裴然觉得胸口咚咚地跳,伸手按在其上后,她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说道:“江淮是受人资助方才能在书院读书。”
“那你可知是谁资助他?”陈澈闻言心中一紧,问道。
“知道”,季裴然微微颔首:“他曾同我提过,那人名叫柳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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