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对于沉浸在幸福中，磕磕绊绊尝试去更贴近对方更了解对方的情侣而言，正是美好时光，看样子也符合世间常理一样短暂。
不过“祸”也有大小。
先看萨兰沙这边。他要和明拿教练通信是真有此事，教练给他留言要他有空视讯。
萨兰沙本以为是赞助商寄送的新冰鞋到了、度假区的冰场能不能顺利包场之类的小事，甚至是得意于自己送的礼物非要当面（视讯）听听爱徒的感想，就他的教练会做出来的事。
但教练却带来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
据冰协所传，皇帝似乎听了文体大臣和宫内大臣的上书，预计要将原定于在明年的帝国历12月中会在皇庭主星希顿举办的第五届的星际冰雪运动会，提前至7月与第三十二届夏季运动会、以及为祝贺皇帝70周生日而举办比武大会合三为一，举办一届既往开来、全民欢庆的体育盛会。
“具体要的赛程之类的都没定数。但时间变成7月这个基本上是定了。”
明拿对顶着弟子越来越冰冷锐利的目光，还是试着鼓励，“时间紧张这点就所有选手都一样。而且你没什么伤病，咱们休整期压缩一下，影响算小。”
反而是那些久经战场的老将吃不消，听到消息，有些教练员当场就情绪崩溃。五年一次的顶级赛事，就这样……改了。
他也不想要拿冰协那些糟心传闻扰乱弟子心情，接着开始说接下来的要修改的日程。
下个周期的节目要这个周期就排出来，下年的休赛期直接开始强化练习和测试赛。
而这个赛季一旦开始又不可能一心二用。
只能一个休赛期预定好两套节目。
萨兰沙脑中大致理了理时间线，编排节目的压力尚在其次，他本来也有打算在这个赛季要大致敲定好星运会的框架，现在目标变成要拿出一个成品，而且进入到下一年的7月前，星际间大型赛事几乎没有，只能用一些自治行星在当地冬季举办的赛事来打磨作品。
偏蓝的投影中弟子冷淡的脸色，倒看不出多少焦虑，反像是压缩的赛程让他涌动出更强烈的激情。
果然是正当打的年纪。
明拿有些欣慰，打算这边通信一挂立刻就去联系编舞师劳里，很遗憾对方的假期提早结束了。
他正打算再同弟子确认自己打算后天抵达希尔恒星系星陆度假区协助训练的行程，方想到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没说，顿时觉得这口气还松得太早了。
“还有一件事，我们还要准备一套全新的表演滑。”明拿喘了口气，他刚一听这事都有点歇斯底里，“说是为了激励冰上运动，在比赛结束后，会额外增加一场全明星表演和赛后晚宴，名次前十的选手单独表演，届时会有皇族的成员出席。”
冰协几乎是向各个俱乐部或是独立教练明示，为表对皇室的尊敬，这套表演节目必须是全新的，不可以拿以往的节目充数。这套表演节目搞砸的后果不是任何一个选手乃至他后面的团队可以承受的。
“他们怎么不去找一帮猴子，教会他们练滑冰，不是更逗趣。”
萨兰沙毫不留情地讥笑。
为了答谢观众和粉丝而进行的表演，本是各个选手可以在竞技外尽情释放自己创意的舞台。也有选手通过这类表演成功积攒下名气，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被扭曲成这个荒唐的样子。
海豹教练在投影那头夸张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唉，说不定猴子的节目创意比那帮老爷们想出来的主意还更新鲜点。至少还怪可爱的。”
“不过咱们的服装赞助商可做不出适合这群毛茸茸的比赛服。而且，你也不想在冰场上堆满果皮吧？”
萨兰沙无辜地挑了挑眉毛，冰场卫生还轮不到他烦恼。
“所以，我的冠军，抱怨结束。我们还得想想怎么弄出个正常的表演节目。”
海豹摊开胖手，示意他的弟子赶紧认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萨兰沙先是回了一阵静默，师徒两两相对无言，教练装到了，年轻虫忍不住低头骂出一句布鲁脏话。
“行了，我后天来了，到站再联系。”明拿关掉视讯前，不忘多嘴一句，“你先和乌乌说一下。这两天和他好好玩玩，也不差一两天的功夫。”
萨兰沙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难开口。
而来到乌乌这头，同样是让虫苦恼到恨不得把自己皮肤抓破。
因为雄虫本身的稀缺，个体之间的才能更不相同。为了更好地分配虫力资源，帝国中各个地方统治实体，多多少少都会采取一种义务劳动分配制度。
乌乌出身的瓦尔基联盟，则是一个以蜘蛛部族为主混合多种族多行星的议会制实体，但实际上地方上以血缘为纽带的世家宗族势力尤为强大。
延续蜘蛛们走婚制的传统，一般虫会从雄父那边继承氏，而从雌父那边继承姓，由此延伸出两张网络可谓是这个虫的立身之本。资源延续血缘分别在两个性别之间纵向传承，横向通过婚姻或是血脉的关系资源置换。
其中雄虫的管理更也是同氏自成一家，再以共计230多个氏族之名联合原始的母神教义和祖灵崇拜的信仰力量，成一个独立的组织——传经院，最高等级的领袖被称为明王，一个雄虫从出生、进学、婚姻、就业、医疗、法律、丧葬等等方面都会受到这个组织的引导，经院甚至有自己独立的行星、经济实体、军事卫队和戒律体系。
外部能随意听来的消息大致如此。一种更简单粗暴的说法，姓的极致通向王座，氏的极致却通向神座。
乌乌尝试过和萨兰沙解释过，但一是千年累积下来的组织制度、权利关系本身复杂，二是萨兰沙了解太少而网上各类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
两虫鸡同鸭讲讨论好久，萨兰沙快要把传经院当成什么幕后神秘黑暗反派势力。
引得乌乌大笑半天从沙发滚到地上。
“要简单概括的话，嗯……吵吵闹闹的又有很多规矩的地方。”躺在地上的雄虫，像个孩子一样举起自己的双手，试图将屋顶非自然的灯光合于掌中，“但没有他们的话，我就不存在。”
“如果有机会，我们传经院的那位主上，也就是世间称为明王的虫，如果可以见到的话，就还请你把他当作我的师长相待。”
“嗯哼。”就类似见到赞助商之类的大虫物，萨兰沙不置可否，简单把“明王”听起来还挺多花头的称号，和他见过的企业家、体育官员归到一类。
乌乌微笑，倒不打算改变萨兰沙欠缺诚意的想法，只说：“不过到时候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个预言还未实现，主上倒是先让他自己大吃一惊了。
工作用终端，先是发来了一条加密的代号信息和连串的时间代码，翻译过来是非常简单的信息。
三个词。
全、或、无。
这也不是什么计划的代称，而是一项会议制度的代称。
传经院议事的制度，除了在新年到春分的常规会议由全体氏族代表（一个氏族根据起虫口设一到五位）投票表决外，还有各司的长官以及上位官员或是各个氏族代表在静息期发出紧急动议，会由常驻代表（一个氏族一位）表决。代表可投出赞同、反对和弃权票，全体表决方案通过需要与会虫员的三分之二赞同，紧急会议由与会常驻代表的三分之二赞同。
只有全或无，一旦启动这个会议流程，必须要求传经院所有的具有投票权的虫（这个概念约等于是瓦尔基所有无犯罪的完成基础学力测试的雄虫、包括作为传经院的官员或是将兵的雌虫）都有义务参与记名投票，而且只有赞同与反对两种票，通过需要赞同票率要达到90%。
从收到通知开始，乌乌这样有手有脚的年轻一辈虫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往最近的传经院分经堂登记报到、接受体检、验明正身。
然后才能在讲经堂的监督获得为会议单独制作的量子投票器——一枚浅层意识链的共识印章，以及这场跨星际会议的通讯密码。
部分既不在瓦尔基行星范围内，也无法进行远程出行的虫，则有经院派遣使者，去到各个有投票权的虫身边帮助投票。
像乌乌，他要从希尔星度假区到达最临近瓦尔基联盟恒星系香槟星系主星的经堂花个4天。
会议要开多久，从各方陈述完意见后就会展开投票，然后是解释性发言，总不会超过2天，投票过程倒是一锤定音干脆利落。
只有前期的准备会非常折磨，各个氏族们都会在会前就统一意见。
会议会在帝国历的5月20日，即67天后举行，而特殊的投票器预计在4月中到到达使馆，乌乌扣去前期的流程最早25天后要到香槟星去领取。
乍一眼时间还挺充裕的。
乌乌得通过复杂的身份认证程序，才能接收到内部公开的提案材料，这类材料会在会议前开始乃至会议中不断衍生壮大，直到成为一份决议的庞大附加材料。
他一边忍耐着在房间里一项项完成认证，猜测是什么样的重大事件要如此兴师动众，一边回想起每年从新年吃完饭就会出现的各类信息轰炸、鸡飞狗跳，大量的游说、交易和妥协，但这个罪也是氏族代表去受。
普通雄虫在家里舒舒服服看代表各类或一本正经或鬼畜抽象的发言视频，各个氏族还要互相比较看看对方是派出什么虫才。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个会议的启用很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的转变要来，随即而来旅程安排也要求他花费心力处理连带的私虫事务，包括向正在实习的疗养站请假之类。
也许真正站在历史转变的虫反而会迟钝地缺乏实感，还是说乌乌下意识地想忽略掉这个改变的前兆呢。
他快速浏览完材料提要的第一个动作，是打开自己的私用终端，给自己同样是瓦尔基联盟的雄虫朋友植善留了条消息——
“阿植，你收到通知了没？”
乌乌也只是用平常的姿态来处理，就像是在自己的朋友聊天，“有件事发生了，你知道不？”
材料本身并没有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提案既不是要发动或应对某场武装冲突，也不是观测某场庞大的自然灾害提出的应对方案。
看起来不像是传经院本身已在生死之际、存亡之间。
他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他一眼看出这份议案的暗晦，为什么需要启动一场全或无？他在困惑下决定先求助信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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