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魇刑

一种低沉的的嗡鸣,并非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在他的颅骨内里震颤,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蛛足正在搔刮他的脑髓。继而一阵缥缈的、用古老织语吟唱的祷文穿插而入,扭曲粘稠,不像祈求,倒更像是一种……召唤。

乌乌知道在一层梦中,他的身体既躺在床上,又在下坠。

当他的脚触及到冰冷坚实的地面,模糊的色块开始凝聚。

他站在一个广阔无比的空间里。

头顶是黑色,地面是打磨得如同镜子的奇异岩石,倒映出扭曲蠕动的暗影。空气凝滞厚重,弥漫着陈年卷轴尘埃、某种甜到发腻的腐烂花香、以及……最为浓郁的,恐惧的冰冷信息素。它浓郁得几乎能用舌尖尝到——一种锈蚀金属的腥味。

他的前方,一个身影蜷缩在地。那身影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绝望的针尖,那眼珠子也是固定在眼眶的中央。

乌乌觉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四周是无数影影绰绰。他们穿着繁复古素白袍,低着头。身形各异,面容却模糊相似,神态如同沉默的石像。他们缓慢地围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圈,赤足踏步,遵循着某种缓慢而沉重的韵律。

这个圈内的又有一圈雄虫静立,他们白袍流金,手中握着一束莹白的光之纱,纱线自他们指尖溢出,温柔地交织、延伸,如同他们身体的延展,

流光泻地,织出阡陌纵横;纱线盘绕,勾勒屋舍俨然,树木葱茏。一个温暖、祥和、秩序井然的微光世界,正在优美的无声舞动中被编织成型。

这种力量如此熟悉、亲切,乌乌一时浸溺圣洁温暖中,几乎遗忘了恐惧。

然后,他背后发冷,回头看到了“它们”。

从地面的暗影中——他感觉而非看到他们——飘散出丝丝缕缕银灰色或是黑色的物质。

那不是烟雾,更像是凝成实体的痛苦,也被无形之手牵引,在空中与光丝缠绕、编织,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这些痛苦的丝线汇聚、融合,拉伸、回弹,逐渐勾勒出一头不断变幻形态的怪物轮廓。

“凶手一开始会温和询问受害者日常普通的问题,并从这些问题中暗示受害者应该承认自己犯下某些过错。受害者通常会反驳,凶手便会撕开他们的衣服、剃掉毛发、找到他们身上的肉痣、疤痕甚至是色斑用针戳刺。”

它没有固定的模样。一瞬间它像是膨胀的阴影,布满哭泣的眼睛;下一瞬又收缩成多节的、口器开合的无名之物;时而它又仿佛是由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强行拼接而成的可憎拼图。

“如果受害者继续反驳不‘认罪’,凶手便会采取下一步的酷刑提问。最轻的,是手指夹具,旋钮夹板拧紧直到手指流血;其次是用尼龙绳捆扎,受害者会被捆住吊高,在脚上绑住重物,逐渐增加重量直到手臂脱臼。”

它发出的声音是哀嚎、诅咒和乞求被强行绞碎后的孕育出的混合物。

——这便是“魇兽”。它存在本身,就是对感知的一种亵渎。

“直到受害者表示认罪,并按照凶手的引导供认自己的所谓’犯罪经过’。有受害者A编造自己偷窃;受害者B则编造如何虐杀自己的宠物狗……”

乌乌感到手心被扎了一刀般疼,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捧着一枚东西——那枚他尚未在现实中领取的“共识印章”。它此刻冰冷刺骨,仿佛一块从坟墓深处挖出的石头。

它正在抽取他。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力——他的思维和理性,他与亲虫、朋友、师长、伴侣的温柔爱意,他对雨后空气的简单喜好——所有这些构成“自我”这个个体的宝贵之物,正被蛮横地、一丝丝地抽离。

但这还不够,伸入到灵魂中的力量继续在他的脑海中翻捡,痛苦的记忆、嫉妒的苦涩、受辱的愤怒……通过那枚印章,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毫无温度的冰冷流光,汇入那头正在成型的魇兽体内。

他不是唯一的源头。周围所有沉默的雄虫,都射出了同样冰冷的能量流,成百上千道,构建出一个牢笼,将魇兽和那个凶手紧紧锁在中央。魇兽在这些冰冷精神力的喂养下,愈发凝实、膨胀,散发出令人虫心智崩溃的混沌气息。

魇兽成型了。它发出一声胜兴奋的尖啸,扑了上去。

没有物理上的接触。它直接融入了进去。

那道一直蜷缩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种绝非虫族能发出的、破碎的咯咯声。他的眼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是他的精神内核被啃噬时,发出的最后反击的光芒。

乌乌能“看”到,凶手正在经历的,是每一位受害者的恐惧与痛苦,成百上千次地、同时地、在他意识深处上演。

这就是魇刑。

这就是议题——是否按照皇庭裁判所的命令,给予一名罪恶多端的死刑犯,实施一种由来已久的刑罚。

只能由操作精神力的雄虫执行的精神同态复仇。

就在乌乌感到自己的意识只能在无法反抗的冲击中溶解时,那只魇兽——已然饱食——猛地从那瘫软的身躯中抽离而出。

周围的雄虫消失了。

魇兽那不断变幻的头部,突然凝固了一瞬,从内里钻出无数张空洞的、没有表情的,属于受害者的脸庞。

然后,所有这些脸庞上的眼睛——成百上千只眼珠——猛地转动,齐齐地、精准地看向了乌乌。

它们的目光不再是悲痛,而是某种平淡甚至是淡漠的情感。

你选择同意?

还是反对?

希尔星是一个很讲究季节的地方,孤零的大陆如同长长一条宽带一般挂在北极圈下方,其余部分不是水下就是冰里。

美丽的春夏都是短暂的。到了行星的冬季就往卫星星陆上跑的虫,在下方大陆最南端月连续7天的平均气温终于在0度之上,他们就如同群群思乡候鸟一般乘坐电梯降落回地面。

要上来的虫少,要下去的虫多,明拿用比平常比至少是5折的票价订到了太空电梯的票,就连走体检之类的也顺利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出来,然后再做承压测试,给弟子发了最终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不出萨兰沙所料,他只是提了一嘴教练要过来,乌乌就完全明白了什么。从第二晚开始,他自己先洗完澡回卧室,而乌乌是在那个影音室里说是看了会书再睡,然后一晚上就直接睡在那边的沙发上。

当他们早上在餐桌前遇见的时候,目光一对,两虫一愣僵持了片刻,乌乌先开口:“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也是奇怪,明明乌乌还是一副睡眼惺忪长发凌乱的样子,而自己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运动服,本应该精神奕奕,一瞬间萨兰沙却感到非常难堪。

“还好。”他背过身在冰箱里漫无目的翻找,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停留越久,拿出冰箱第一层里的冷奶。

然后懊恼地发现热锅在乌乌旁边。自取欺辱。

早上空腹喝冷奶,对于一个久经锻炼的运动员来说,肯定没问题……

才怪,他锻炼的又不是自己的胃。

乌乌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要到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上前一步拿走萨兰沙手里那盒可怜的奶。

“要加麦片吗?”,问的时候,乌乌就已经弯下身从电磁加热台下的收纳柜,把无糖麦片拿出来。

在热牛奶倒麦片切水果的空隙里,乌乌的声音就夹着盘杯碰撞、包装撕开、抽屉开合种种声响声中钻到萨兰沙耳朵里,“传经院又发过来一件麻烦事,前期阅读材料太多了,就在书房里弄了一晚上呢。”

“哦……”萨兰沙这么回答着,不经意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昨晚他中途起来过一次,在敲门前贴着听了一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思量一会儿,还是回卧室。

昨晚他在干什么啊,直接进去叫这个家伙回房睡不就好。

“不过,我以为这种情况应该会有一位雌虫来把我抱回床上哦。”

萨兰沙明白他说什么,有点想笑,但嘴巴下意识回得更快,“哈?你自己没长腿?”

“因为以前就是这样的啊。”

说着,乌乌把机器刚削好皮的苹果递到萨兰沙嘴边。

萨兰沙扬了扬下巴,避开了,“哦,好娇气。你见过的都是那种会惯着雄虫的雌虫吧。”他才不愿意就这样低头呢,更看不上那种只会讨好雄虫的家伙。

“什么嘛。是雌父。小时候,他有段时间很晚才下班呢,我就有借口说,我希望等到雌父回来,然后一直坐在影音室里看动画不睡觉。”乌乌把那块苹果塞进自己嘴里,含糊着说,“唔唔……一直看到睡着,雌父回来看到就会把我抱回去。那时候我也很小,大概像是一卷被子那么重吧。”

乌乌比划了一下自己曾经的大小,顺手摁停了加热板,望向萨兰沙一脸认真地说,“开始正式训练的话,后面的早餐是萨沙负责了,要正常的早餐,一周只有两次次机会允许你用营养剂偷懒。出门前也要记得把家所有的垃圾集中到处理池里,让智能管家分类。然后预定晚餐食材,没有的话,就是我做什么就吃什么,不准有怨言。”

萨兰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答道:“不用说这么多次。”

家务这份方面有智能管家帮忙实际也没有多少活,主要分配点就是早起的萨兰沙负责早餐,而乌乌负责晚餐,中午饭不在一起各自解决。

“因为我以为萨沙忘了,我们共有整个房子的管理权限,包括每一个房间的权限。”乌乌扯住萨兰沙的衣摆,萨兰沙微微一愣,挣了一下,但乌乌也没有松手,就让他有些惊讶。

乌乌轻声说:“你找一找,又不难。”

雌虫的表情一瞬间流露出心思被戳破的焦躁,他试图把衣摆拽出来,但乌乌很强硬扣紧了手指,还朝他笑了笑。

幼稚来回扯了两下,萨兰沙吐出了口气,就在乌乌以为他会松口的时候,那玫瑰花一样的唇瓣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我又不是你雌父,谁要惯着你坏习惯。要睡觉就乖乖回卧室睡,还要别的虫教。”

雌虫的手指像迅捷又小巧的猛禽,绕住雄虫垂到胸前的一缕长发,猛的一扯。

乌乌吃痛,自然就去拉自己的头发。

脱身后,萨兰沙拿起自己那份早餐,无视雄虫“真是的,好痛”之类的抱怨,只觉得果然还是看雄虫吃瘪,更让虫开心。

嗯……还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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