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你既然知道我想过要你的命,那你怎么回回见了我都不怕呢?”方明游面上没有一丝尴尬,轻松就得问出了心中所想,就好似他们两现在谈论的全都无关乎自身。

“我为什么要怕你?”款冬反问道。她说话总是过分直白,尽管有些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原本并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每每从她这脱口而出时却总能让人听出些俯视的意味来。

“你为什么不怕我?”方明游原以为款冬是在揶揄自己,学着她的模样反问了回去。

若不是今天他刚从皇宫里出来,他都要怀疑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里,建京已经全面盛行起了大同之风。他已经做好了从她这里得到那些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理由,一般说这些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线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于是在每次犯错之后都试图用方明淮生前的种种来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错误揭过抑或是强行套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眼里,他们方家既然忠君爱国,本就该是好说话的。

可是当他做了万全的准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时,少女的声音跌入自己的耳中,在他的记忆里飞速下坠,最后炸出了古老而空旷的回响。

“因为方家人的剑从来都不会轻易指向大梁的百姓。”

他的眼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原先的那些戏谑轻松一瞬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家人丁单薄,活着的人甚至不如祠堂里的牌位多。方家人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肉在大梁百姓的心里建起了光芒万丈的佛龛,而方明淮的出现则是让端坐其中的佛像有了模样和姓名,而他们对祁国公府的虔诚并不会因为一个方明游而从此荡然无存。

起初他以为款冬跟他一直追查的那人是同伙,可是她使的招数她的行事作风与那伙人又很不一样。后来他以为她跟那些百姓一样,是因为敬仰笃定了方家人好说话,尽管他尚未在她的脸上看见过什么崇拜的神色。但方明游从始至终都没想到,她会说着同父亲一样的方家祖训。

“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他的声音依旧沉稳,甚至更低了些。可他垂下身侧的手却轻微的颤抖着,连带着他胸腔里心跳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他只听过这话三次,一次是在父亲口中,一次是在兄长嘴里,第三次就是现在。

方明游不觉得这是什么碰巧,她绝对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可他记得父亲说过,这句先祖的遗训从来都只说与方家人听。

款冬见方明游的模样严肃,也认真的在脑海里开始翻找起蛛丝马迹。她从记事起便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能将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分门别类的存储在脑子里,等到需要记起什么的时候她便可以根据目前手里的信息快速的找到存放着目标的那一格。也因此,她坚信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是会被自己遗忘的,她的记忆从来不会背叛她。

于是款冬很快就翻找到了相关的信息并脱口而出:“是在我小的时候,你父亲跟我说的。”

方明游不知该作何表情,一时有些发愣,他看着款冬认真的模样,又觉得不似作假。

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原本被拎到旁边墙角处小声哭个没完的林钟,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声音高了不少,他说:“你说这种玩笑话糊弄谁呢?你什么身份啊你还能祁国公府跟前头的主子说话?”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的记性好得不能再好!”款冬从来不能容忍有谁质疑她的记性,直接甩出了其他事情用来佐证,“我可是连只见过一面孙嬷嬷都记得,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先你们一步找到那里!”

她这句话,算是将方明游对她的疑虑打消了些。

但是林钟却并不买账。

“嘁,这算什么,我也经常能只看一眼就记住任务的目标。”林钟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能奚落款冬两句用以报复,不多说点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刚刚受得那些委屈,“你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能让你的那些大话成了真。”

方明游瞥了一眼林钟,对方明白他的意思识趣的闭了嘴。于是方明游将视线收回,他本想继续问款冬一些什么,但在视线触及到对方的时候顿时愣住了那里。

少女在他的目光里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仿佛时间连用着呼吸在她的身上静止,她低垂的眼眸看着虚无的一点,模样如庙里供奉着的石刻的佛像般古老而又神秘。槐树的影子被风吹落在了她的身上,与日光一同在她豆绿色的衣衫上轻轻的颤动着,仿佛是光阴缓慢而绵长的叹息。

方明游心里暗道不妙,想要出声打破这样的静谧,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就在他这一念之间,款冬的身子动了动,她突然向前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方明游这下倒是眼明手快,飞身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看着怀里的女子双眼紧闭,嘴角还带着未干的殷红血迹,已浑然没了知觉。方明游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有气,于是赶忙喊了声“成器”。

成器正准备上前将人从方明游的怀里接过,身后平地炸响的一声尖利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顺着声音不约而同看了过去,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发间戴着桃花簪,正双手叉腰怒目圆瞪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方明游几人还未能及时做出什么反应,这姑娘便已经看到了方明游怀里抱着的款冬,她原本气势汹汹好似来问罪般的架势顿时又化作了更加尖锐的叫声,好似被人用针尖刺进了耳膜:“师姐——”

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伸向前指着方明游几人子在他们之间点来点去,连在一旁的林钟都没有放过:“你们——你们杀了我师姐——”

三人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方明游最先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姑娘你先别着急,先听我们说。”

松萝被他声音吸引,定睛一瞧,见方明游相貌堂堂,顿时眼前一亮,身子立马不抖了。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变脸的速度这么快万一给人留下以貌取人的印象岂不是太过轻浮失态。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说道:“行,那你说吧。”

她仿佛满脸都写着“我看你们怎么狡辩”这几个大字。

方明游刚要自报家门,在他怀里的款冬有了动静,她的身子挣扎了一下,随即在他的怀里又吐了口血。

成器在又一声的尖叫里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松萝眼见这一幕是彻底的慌了神,这下子有多好看的一张脸摆在眼前都没有用了。尽管她除了轻功还勉强看的过眼以外其他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结果当然是不出意外的被成器拦了下来。

“你们杀了我师姐!我要跟你们拼了!你们这些混蛋!”

松萝的嘴里骂骂咧咧,然而奈何被眼前的侍卫按住了一边肩膀使得她无法靠近一步,只能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下子也落不到实处。方明游被她不带一句重复的谩骂吵得有些心烦,在她马上就要问候到他家里时方明游冷声喝止道:“你要再继续骂下去她就真的没命了。”

方明游冷脸的时候确实会威严不少,松萝一下子就收了声。

“她是有什么旧疾吗?”方明游看着款冬越发痛苦的脸,复又问道。

松萝闻声点了点头,紧接着反应过来对方是看不到自己动作的,于是又老老实实的出声回答道:“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那她每次病发都是怎么控制的?”方明游闻声眼神平静的看向松萝,好似她在说的什么很难理解的话一样。

松萝迎着他探究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说,“我只知道这个在这个世上这只有师父能治这个病。”

“那就带我们回去找你师父。”方明游将款冬打横抱起,松萝却不假思索的拒绝道:“不行!”

“什么不行?”方明游被她的话弄得有些疑惑,难道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儿比她师姐的命都重要吗?

松萝的心里牢记着师父当初对自己说的话,于是飞快的脱口而出:“我师父说了,我不能带其他人回家!”

方明游几人听到这话,眼前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个鬓须发白模样严肃手拿戒尺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形象。

因着松萝是款冬的师妹,于是林钟将原本对款冬的那点情绪也顺便带到了松萝的身上,说话就显得有些不客气:“现在是你师父的话重要还是你师姐的命重要啊?”

“我可以自己带师姐回去!”松萝伸长了脖子,比林钟更加不客气的反驳道。谁知她的话并没有让林钟信服,对方质疑之色溢于言表:“就你?”

他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松萝一眼,模样轻蔑:“我看你们怕是还没到家,你师姐在路上就不行了。”

“你!”松萝被他脸上**裸的不屑气得不行,刚准备讽刺回去,方明游便再次止住了两人的话头:“行了。”

他十分平静的看着松萝,告诉着她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你要是再不告诉我们你师父在哪儿,你师姐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松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模样痛苦的款冬,很快做好了选择。

师父的规矩和师姐的命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要是这种情况下师父还要怪她带人回了本草堂,那他简直是枉为人师!

“我们住在乐游山。”她如实回答道。

乐游山?

方明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不是他的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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