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立刻为之语结。
好在上官玗琪也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而是道:“人来了。”
又诧异地道:“怎会是这个恶贼?”
阿秋已以耳贴近铜管,听得里面传来斛律光熟悉的声音。
他看似轻松地笑道:“让姑娘久等了。”
阿秋先是未反应过来,接着立即醒觉:钟离无妍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真容,都是以重纱遮面,而若只看她身形,会认为她是个少女。
由此亦可以看出,斛律光并不清楚来的是何人,否则决不会称她为“姑娘”。
阿秋更生出一个感想:他甚至不知道,他约见的人,就是南朝武林早已成为传奇的天机四宿。他若稍有了解,便不会脱口而出这句“姑娘”,因为无论来的是天机四宿中的哪一位,论辈分都不可能是位姑娘。
钟离无妍的娇笑声响起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王爷你的手下跟踪了我一路,方才晓得我会到这里来呢?王爷只有得到手下的线报,确定地点,方能赶来,那么时间上自然就慢了点。”
阿秋立刻洞明:原来,斛律光并不知道钟离无妍接到信后,想到的地点会是水仙楼。他只不过射出此信到宫中后,再派人在宫外观察跟踪,看谁会有反应,又会去什么地方,那便是霜华藤约定之人无疑。
由此便可推知,斛律光并不是墨夷碧霜霜华堂的传人,但他必定从某些地方知道过霜华藤之约,故而这般大胆,冒充霜华堂门人前来试探,看履约之人究竟会有哪些人。
在他来说,这是无本买卖,只赚不赔。若失败他不会有任何损失,若成功,他能顺势收编南朝内部的几股力量,在大战之前从内煽风点火,岂不甚好。
这亦非常符合他的个性作风,那就是艺高人胆大,犹爱行险,火中取粟。
只可惜他对上的乃是前辈天机四宿,他连钟离无妍的影都没摸明白,便被她一口叫破出身来历,以及一路跟踪过来方能确定地点的伎俩,只凭这一手,便是还未开仗便已全盘皆输。
阿秋原先只担心钟离无妍受骗吃亏,现下不由得大为放心。天机四宿四十年宫中历练,又岂是容易糊弄的。
斛律光果然顿了一顿,继而笑道:“你我应是初次相见,在下很好奇,姑娘是如何一见之下便知道本王身份的呢?”
钟离无妍显然并没有揭破自己身份的意思,由得他把这误会延续下去,笑道:“追踪我的那几个人,所用的是胡族武技。南朝的高手虽然偶尔也有精通胡族心法者,但鲜少有这般大规模出动,只为追踪一人。王爷新近来到建章,大名鼎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能够使唤得了这么多北羌高手的人,除了宁王殿下,更有何人?”
斛律光声音越发显得春风和煦,温柔殷勤,道:“不想姑娘不但武功卓绝,且心思玲珑过人,实在是小王到南朝后,凭空捡到的一个莫大惊喜。”
阿秋心想道又来了!
却听得上官玗琪皱眉道:“他那动手动脚,是要做什么?”
阿秋心想难道这人不知死活地,竟然妄图动土到钟离无妍头上?
立刻听到斛律光一声痛呼。更有数声脚步抢进门内,有人道:“王爷,您可受伤?”
紧接着便是“哗啦”一串掣出兵器的声音。
同时更有“咕咚”重重一声,应是一件器皿被踢翻在地。
阿秋暗叫不好,立时产生进去帮忙的冲动。
钟离无妍笑吟吟的声音响起道:“看在华池夫人份上,我且饶你这条手臂不断。你既然用这炉香来对付我,那么我们欠华池夫人的人情,就算抵账了。我饶王爷你一命,华池夫人的人情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如何?”
阿秋方知,斛律光竟然又故伎重施,竟意欲以迷香对付钟离无妍,却被钟离无妍一眼看穿,毁去香炉。
钟离无妍也是了得,见面不过两句话内,便连消带打,要彻底除去斛律光借霜华藤之约要挟天机四宿的企图。
斛律光苦笑道:“小王不过是一片仰慕心情,姑娘何必如此狠心?”又道:“姑娘武道境界之深,为小王生平所罕见。这般人物,却要白赖华池夫人一个人情,我先师看来是大大看走眼了。”
钟离无妍道:“噢?王爷竟然是华池夫人弟子?我却不知华池夫人南渡之前还收过王爷这个学生。夫人她是否仍然安好呢?”
阿秋心想斛律光固善于激将,而钟离无妍亦不是白给的。其实墨夷碧霜的结局,除了前代飞凤四卫与谢朗无人知晓。天机四宿只负责天子安危,其他朝势变化人物结局亦并不会去过多探究,故此也不会知道墨夷碧霜结局。但钟离无妍有此一问,则是在赌斛律光也不知墨夷碧霜近况。
斛律光装模作样叹一口气,道:“有劳姑娘挂念,先师已于十多年前仙游,但临终前曾以书信嘱我,有机会定要来南朝看上一眼,并一一拜访她的尊长故人。说如若有事,可以托他们帮助。”
又试探地道:“看姑娘年纪极轻,怕也是受门中尊长托付,前来履旧人故约的罢?”
钟离无妍笑声如银铃般响起,道:“这个便不用王爷管了。你见面便不安好心,大违华池夫人这一门的宗旨,恐怕也未必是她传人。不过我既然已经现身于此,你有何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阿秋暗赞钟离无妍进可攻,退可守,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她定然也瞧出了斛律光这冒牌的霜华堂传人大有蹊跷,却不明言拒绝,正是要看斛律光究竟安的什么心。
说到底斛律光既然将她引了出来,就决不会轻易容她回去。这一路都有人追踪,且荣月仙入巷前已说了,此地亦有人监视,那想必就是斛律光带来的那什么燕云十六骑。
不如先抛出诱饵,等他自己露出马脚,再量机而动。
斛律光果然一时间语塞,片刻后方道:“其实那承诺已经过去十多年,小王这次奉师命前来,亦没有必定要索回承诺的意愿,最大的心愿,是能和霜华藤之盟的后人交个朋友而已。中原有句古话,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姑娘以为然否?”
阿秋暗想此人又来了。他明知自己“霜华藤约”继承人的位子站不住脚,也怕钟离无妍严格查问,遂避重就轻,改为“交个朋友”,不可谓不擅长见风使舵。
钟离无妍笑道:“行,王爷既然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交个朋友,那这朋友咱们交了便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听其动静,便是她立即起身作势要走。
即便连听不大清楚的上官玗琪,亦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
钟离无妍这招以退为进,可谓妙绝,逼得斛律光不能再保持“无求无欲”的风度。
果然斛律光顿了一顿,想来是以他的虚伪,也被“紫衣仙”的老辣果断震住了,只得带笑道:“不瞒姑娘说,小王此来叨扰,确有两件事相求。”
钟离无妍居高临下地道:“那便讲来。看我们可否有办法做到。”
其实斛律光此刻对钟离无妍的好奇心,可说已经达到了顶点。因为这女子不但武功绝高,且说话做事无一不透着老道圆滑至极,和他见面至今,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牢牢占据着上风,主动权全操在自己手里。
这等牵着对方鼻子走,却毫无痕迹的城府手段,他只在他老师墨夷碧霜身上看到过。
斛律光深吁了一口气,只得摊牌道:“第一件事,便是希望姑娘可以保证,小王在建章地面上的安全。”
又试探地问道:“姑娘身手如此高强,贵派想必亦是南朝武林世家大派,做到这点应不为难罢?”
阿秋心想原来这斛律光,倒也知道怕死的。
他在建章弄了这么多事出来,恨他入骨之人大有人在,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智不动,忍耐到战争起时。
虽然贴身保护他的尚有他的燕云十六骑中的残余者,怕还有隐月族人。但若得到南朝本地武林世家的保护,当然是最好。
只是他这一问,更是彻底暴露了他根本不知道应邀而来的乃是前辈高手天机四宿,还在试探猜测着眼前女子出自哪一支武林世家宗族。
若当真是墨夷碧霜让他来,必然不会不告知他这些人的身份,由得他在这里瞎敲胡打。
像墨夷明月,便是一早便很清楚落玉坊与墨夷碧霜的关系。
钟离无妍到得此刻,恐怕心里也已经有数,娇笑道:“这件于我们确只是小事……”
话尚未说完,已听见重重脚步声闯入,有人惨哼道:“王爷,我们在外监守的九人均中埋伏,属下也被废去一条胳膊,只逃得性命。”听这声音,却正应是那日碧芙馆逃去的夜枭。
阿秋心知必定是荣月仙先下手为强,收拾了这批北羌高手。这样一来,斛律光的燕云十六骑此刻已是七零八落,再凑不齐几个人了,也算是给他狠狠提个醒,正是防着他故技重施,对钟离无妍不利。
斛律光脸色难看之极,转而向钟离无妍,沉声道:“姑娘,你们这是何意?”
钟离无妍鉴貌辨色,已猜到**分,油然笑道:“我们答应在建章地面保护王爷,必不反悔。但我们保的,只是王爷你一人,也不包括保你的属下,此外王爷若要故意身履险地,布局害人,我们也是包保不了的。”
听得她衣衫响动,应是已站起身来,笑道:“王爷先遣人跟踪我在先,意图下迷香在后,无论外面是何人,收拾你几个属下应不为过,而你这般人物,我南朝武林亦得罪得起。就此别过,您好自为之。”
斛律光想必天人交战,片刻后道:“且慢!”
钟离无妍笑吟吟道:“王爷想反悔么?只怕你加上你的属下,三条胳膊也留不下我去。”这是暗讽夜枭如今只剩下一条胳膊可用了。
斛律光沉声道:“小王适才只说得第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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