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素手却敌

她沉吟了片刻,却见月光之下,司马瑶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是一幅毫不放松的模样。

她心中奇怪,口中却镇静答道:“多谢瑶姑姑看重。不过阿秋已经先后有过两位师父,不能再投他人门下。”

司马瑶见她犹疑,神色已不豫,听得是这个原因,眼神缓和下来,道:“我听玗琪说过,天下皆知你是少师传入。若是这个原因,没有关系,你不必拜我为师,只要学会这套剑法即可。”

阿秋心想,她竟似是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学她的重剑。

她思考片刻,终于开口讲出真话:“我之所学,在精不在博,恕我不能再多学一套剑法。”

司马瑶听得她的回答,眼中掠过欣赏之色,却是不答反问道:“可你的刺者武功,终究不能登大雅之堂,也不会为武林正道所认可。你想想,若你能学会我这套独步天下的剑法,你岂不是可以从此自立于武林,甚至开宗立派,成一代宗师?”

她再迫近一步,道:“你此刻为兰陵堂所弃,而少师也再用不着你。以你资质禀赋,难道就打算一生坐困穷谷,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不成?”

阿秋直至此刻,才第一次见识了司马瑶的另外一面。

她最初对司马瑶的印象,不过是个与世无争,平淡随和的中年妇人。后又发觉她因呆在禁地许多年,不必与外人打交道,故而极大的保留了少女的天真和率性。

但到了此刻,司马瑶如此咄咄逼人,且刻意以权势前途相诱惑,显然有所图,她才醒悟过来,当年琅琊郡主称霸建章一时的威风,依仗的怕并不只是任性跋扈的少女脾性。。

她心中生出警觉,却仍然笑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兰陵堂时,万俟清养我教我,我便听他的话;后来拜少师为师,他教我家国大义,君子爱人,我也便依他之命行事。现时他们都用不着我了,若上官禁地也不能容我,我随便出去哪里找个地方,打发完自己下半辈子便完事。”

又笑道:“您也知刺者武功再高,并不能现形光天化日之下,故此我完全没有一般武林高手的那种包袱。哪怕去街头卖个艺唱个曲,我也能养活我自己。”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将一只手背于身后。

在那只手中,刺秦已然无声无息自前臂滑落掌心。

同时心中戒备提防达到顶点。

皆因她这番话无论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都已经将司马瑶拒绝得干净彻底,意在表明无论司马瑶怎么舌灿莲花,自己绝不会受她利诱或者威胁,不如将说辞省回去节约点力气。

若是江湖场合她做了这般表态,已将话说死,接下来必然便是动手。

月光下,司马瑶提着“麒麟百斩”,就那般淡淡地瞧着她。她的眼光,却透露出此前从未流露的锋锐与犀利。

阿秋有种感觉:随着司马瑶剑术大成,一夜之内跃升宗师之境,她的心性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是那个一直以上官剑术为执念的少女。

也不再只是上官谨从生至死的追随者。

她不再仰视任何人,因她自己便是高山。而也因此,她的心态更难把握。

司马瑶淡然道:“无论是作为前朝的琅琊郡主,还是本代上官家守墓人,你被我看中,那都是你的荣幸,”

她再道:“拒绝我,自需付出代价。”

阿秋尚未来得及问那代价是什么,麒麟百斩已铿然出鞘,一大蓬剑光映得溪水透亮,而司马瑶以人御剑,已自跃溪而来,同时剑势暴涨,已经笼罩住她周身方寸之地。

到了此刻,阿秋才终于要感谢自己,方才并未回房睡觉,而是安坐溪边,感悟天地灵机,以及默默求问自身困惑。

她与人动手,从来没有必胜之心,而是觑其间隙,乘势下手。

当她这心法恢复之时,司马瑶君临天下的霸道剑意再不对她构成任何压力。

那就像是猛虎自远及近走来,通常人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而若其作势扑来时,被其气势所逼,一般人早已仓皇而至手忙脚乱,甚或连兵器都握不稳。

阿秋第一次面对司马瑶以琅琊百斩施展出重剑之术时,便是此种情形。

她虽然不至于慌得手足无措,却已失去战意,视对方为不可胜、亦不可撼动的存在。

心志既已被夺,此后皆是仓促应付,故而一路大败。

但在此刻心如止水的她看来,无论那猛虎体型多么庞大,利爪如何凶残,飞扑之势又如何惊人,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只要看准它肚腹上最柔软的那一块区域,并乘势取之即可。

只要一瞬,战斗即可结束。

不需要将司马瑶所有动作收入视线,不需要关注她的剑招与剑势。

只需要找到那一个弱点。

就在司马瑶挟剑劈面而来时,阿秋本自瞧着“琅琊百斩”迎面刺来,此刻忽然闭上眼睛。

她的反应,竟令司马瑶也怔了一怔。

阿秋直至此刻,丝毫没有要反击的意思。

司马瑶亦有些动摇,不知若依原势前刺,是否会将眼前这不知死活、且不识抬举的少女一剑刺死。

若是如此,她一手教养大的上官玗琪,必会与她决裂反目。

只在这一犹疑之间,剑上忽然传来重重力道。

她吃惊看时,见阿秋竟以一只空手拂上了“麒麟百斩”无坚不摧的宽阔剑身。

那只灵巧素手做出宛若拂动琴弦般的动作,五指挑、剔、击、拂、扫,轮流弹在剑刃之上。

而每弹一下,司马瑶立即感到剑身传来重重一击,重重劲气交错缠绕沿剑反攻而上,令她胸口极为难受。

而她再要轮转剑身,动作亦大为凝滞不灵。

最令她骇然的,还是阿秋竟已离她如此之近。

司马重剑的要义,首先便是不可令人近身。长约五尺,远逾一般宝剑的阔长剑身,正是为了将敌人隔绝在周身五尺之外。

如此,可保自身的绝对安全。

先以己之不可胜,再待敌之可胜。

这也是司马剑法可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但就在刚才那么一犹疑的须臾,阿秋不知何时竟已闪到了她身前,几乎与她面对面的距离。

因此方有闲情,在她剑上弹出这一段轮指般的攻势。

而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使剑之人都不该和敌人处于如此近的距离,因会令剑几乎完全失去攻击作用。

更何况对方不是随便什么人,而是兰陵惊绝榜上曾排名第一的刺者。

阿秋左手这一阵空手连击剑身,已令司马瑶感到喉头一口甜血,腥然欲出。

而司马瑶此刻已知大事不妙。因为她先前已见过阿秋那柄名动天下的“刺秦”,而方才直到此刻,都未见着,那就是阿秋尚未出真正杀招。

她心志已乱,连琅琊百斩都险些握不住。

而就在此刻,一缕冰冷兵气已然横在她颈前。她不必低头去看,也知道那是“刺秦”。

此刻阿秋左手轻斩她右腕,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将“琅琊百斩”自她手中夺过。

阿秋一击得手,立刻松手向后飞退,站定身形,方才将琅琊百斩在手中掂了几回,微笑道:“司马重剑,不过如此。”

再向对面扔了回去,司马瑶木然接在手中,不能置信地打量阿秋,满面都是惊诧之色。

半晌之后,她才道:“你果然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奇才,只在须臾之间便可由败转胜,想出克制重剑之法。我之前认为司马家重剑之法,天下无敌。谁料竟然片时便败于你一小小刺者之手。这牛皮是不必费功夫吹了。”

她自嘲之意,溢于言表。

阿秋并不想纠正她,她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小小刺者,而是兰陵堂近百年最杰出的刺者之王。

她现时多少对司马瑶的性情有所了解了。大约因出身尊贵,又无人申饬管教的缘故,她颇有些极端。倾倒上官剑下时,便认为自家剑法一无是处,誓要学得上官剑法;而到她于司马家重剑之法大成时,又隐以为天下第一非我莫属。

只听得司马瑶不无寂寥地叹道:“你若是肯从我学这重剑之法,该有多好。似你这般遇强愈强,且能快速翻身的天才,恐怕我这辈子也只能见到你这一个了。”

阿秋没料到她到了此刻,居然心心念念的并不是自己的失败和天下第一高手梦的破碎,而是还想让她学司马重剑,这倒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忍不住苦口婆心地道:“您已经多年不练司马重剑了,若非今夜与我一番闲话提起,您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摸‘琅琊百斩’。虽说这剑法在您手中有如臂使指的神来之效,您自己更是因这套剑法而臻至身心无二的大成境界,但……这终究算是意外之得,您又何必非想着传下去呢。”

一念及此,她颇有感慨,道:“高手也罢,庸手也罢,若不能为世所用,什么样的剑法不都只是剑法而已。如您所说,即使练成绝世武功,若终身困于穷谷,隐于泉林,是使剑的高手还是种菜砍柴的高手,并没有多大分别。又何必在乎一套死的剑法。”

司马瑶没精打采地道:“你小小年纪,却看得很通透。看来无论名利地位,都是不能诱惑约束你的了。但我与你不同,我生来是司马家之人,这套剑法是我得自父亲亲传,又经我皇兄指正,我直到现在才知当初它在我手中,并未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以至当年的我反而会倾倒于上官剑下。现时我明知它可以是称雄天下的无敌剑法,又岂能任它在我手中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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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秦令:司乐倾城
连载中孤虚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