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阿秋方才看得很清楚,麒麟百斩的气势,正好被祖龙压制。
褚元一本身并不会剑法,更不曾特地学过这双手重剑,但她只将祖龙抡转,当作拐杖般使出,便是虎虎生威,兼之她功力毕竟较司马瑶多了近二十多年,便令得司马瑶无法近身。
而褚元一必然也未料到一入禁地,便遇此强敌,连环交击数下,亦气力不足,故此刻正靠在剑上,喘息未定。
一见两人对峙情景,阿秋立即奔入场心,喊道:“瑶姑姑、元一姑姑,都是自己人,你们快别打啦!”
司马瑶怒道:“什么自己人?哪里来的老贼奴,竟然偷了宫中宝剑,还要来闯上官禁地!”
褚元一却是一见阿秋,立即又惊又喜,站起身来,颤巍巍地道:“好孩子,你没事吧?我一听说你出事了,便再顾不得别的,立刻出来找你!”
阿秋心中极为感动,不顾她身上脏乱,一把扑到她身上将她抱住,将头埋在她怀里,半晌不说话。
她之所以会如此反应,不仅是因褚元一这般一个深居宫中,寸步不离栖梧废宫许多年的老人,竟然为了她出宫,更是因为记起幼时之事后,她方真正知道了褚元一与她的渊源。
原来在她尚在襁褓中时,褚元一便时常地去看她,后来她稍大,为了令她有自保之能,褚元一又传了她自己的绝学风雷斩手。
那些年,她便只有顾逸和褚元一两个亲人。
司马瑶见阿秋一见褚元一便直扑她身上,方才知道这老妇真的是阿秋旧识,也确是来找阿秋的,方才不语,只气忿忿地坐在一边,并不打话。
阿秋抱着褚元一不声不响,褚元一却絮絮叨叨地道:“你从前也是常常很长时间不见人影,我也没当回事。但我听他们说,这次不一样,你不会再回宫里了。我便急了,只得连夜出来找你。你这孩子究竟做了什么,连宫里他们都不让你回了?”
又气愤地道:“真是反了天了,连家都不让你回!现时宫里这帮人也太不象样!我应让大师姐做主,把他们统统赶出去才是!”
阿秋听她越说越离谱,只得打岔道:“姑姑,你是听谁说的,我在这里?”又打量着她带出来的祖龙剑,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来找我也就罢了,怎么把人家的剑也偷出来了?”
心中暗忖,祖龙剑丢失,这会宫里怕是翻了天了。
但又诧异的是,褚元一行事颠三倒四,荣月仙、安道陵、钟离无妍却必然是晓事的。她这般大动干戈跑到殿上去窃剑,其他人不知也就罢了,必然却瞒不过大宫监荣遇,怎地荣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她这般把传国之宝都背了出来?
而且麒麟百斩已经是重剑,褚元一能背着祖龙翻墙逾树,成功出宫,恐怕不只是因她武功高罢?
她这一问不要紧,司马瑶立即便道:“正是!你这老奴,我不理你和阿秋是什么关系,你怎敢盗窃我皇兄的祖龙宝剑?还这般光明正大一路背着,竟跑到上官禁地来现眼?”
褚元一先答阿秋道:“还有谁!目前宫里会和我说话的,只有上官家的小贱人,小贱人家的其他人虽然坏,但她对你却是很好的,算个朋友。我一找不见你,又听着乐府的人私下议论说你被革职了,以后永不必回宫,便只能去问上官家的小贱人。她便告诉了我你在这里。”
阿秋心想难怪!褚元一自和自己重逢后,自己身边的人,她所认得的只有一个上官玗琪。也难怪想起这事来,便只能去问她,而恰好上官玗琪正好清楚阿秋下落,因本就是她安排的,便告诉了褚元一。
只不过褚元一这般小贱人长,小贱人短的,阿秋听得满头大汗。此处便是上官禁地,上官家列祖列宗的坟墓都在这里,司马瑶正坐在旁边,褚元一还顺便骂上了上官家的所有人。阿秋一面听着,便一面偷偷觑着司马瑶的脸色。
而果然司马瑶听得褚元一这番话,原本已缓和的脸色,此刻再变,几乎是仗着剑便要再跳起来,口中喝道:“老乞婆,你说谁是上官家的小贱人,又说谁家的人都坏?来来来,给我说个清楚!”
褚元一只要有阿秋在身侧,脾气便好了不少,咕哝道:“难道上官家的人很好么?上官琰秀不贤不德,不慈不敬,把皇宫闹得乌烟瘴气;上官谨那个不讲理的混账小儿,为着上官琰秀直刺瞎了我一只眼睛,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司马瑶听着褚元一前半句,脸色已自大为舒缓,因作为司马家的人,她心中觉得上官琰秀也是这般,早已忍不了满朝士族赞誉她的才名、清名,直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待到听得后半句骂上官谨的话,她的脸色立刻转为阵青阵白,已拿不准该怎么办。
她沉声喝道:“阿秋,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阿秋立刻撒手起来,恭敬地道:“这是从前宫里照顾过我的一位姑姑。”又偷觑着司马瑶一眼,立刻道:“前桓武帝司马炎也是她自小照料到大的!”
原来司马瑶后来进宫伴驾虽多,但那时司马炎早已厌倦了褚元一如他母亲一般,日日苦心谆谆善诱,耳提面命,早将她安排在栖梧宫,以备照管日后的皇后,不令她在身边,以免被拘束。
司马瑶每见司马炎时,他身侧相陪的多是如花美人,从无见过老宫娥。因此她也并不认识褚元一,更何况褚元一如今的模样已如此潦倒。若非她手中持着祖龙剑,司马瑶根本不会认为她是宫中之人。
阿秋此言才出,立刻收到效果。司马瑶颜色微霁,道:“原来你是前朝的宫人?”心中想难怪她会骂上官家人,自然是因不喜上官琰秀这位中宫的缘故。如此一来,似也可恕了。
褚元一见阿秋对司马瑶颇为恭敬,亦问道:“阿秋,这是谁啊?”又道:“看着不像上官家的人那般讨厌。”
原因却是上官家之人气质多半清淡孤高,司马瑶虽已至中年,却仍然是明艳恣意这一类,且她所持的琅琊百斩形制特殊,一望便可知不是上官家的剑。褚元一看着隐约觉得眼熟,却不想这是与自己手中祖龙剑形似的缘故。
阿秋又要笑,生生忍住。司马瑶却不必她代为回答,皱眉道:“我原本是司马家的人,现在却是上官家的人。既然你是照顾过我皇兄的姑姑,如今心志又糊涂,所有胡言乱语,皆恕你无罪罢。”
褚元一被她说得更加糊涂,呆愣了半天,道:“我只知道上官琰秀原本是上官家的人,后来成了司马家的人。却不曾听说还有人原本是司马家的人,后来又成了上官家的人。想不通想不通。上官家的人多半嫌弃得别人紧,司马家的人为何跑上门来找这罪受?”
司马瑶听她通篇胡言乱语,心下自己却也觉得,偏生还有几分道理,直待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僵在当地。
阿秋打破僵局,道:“元一姑姑,这位是前朝的琅琊郡主,武帝的堂妹。”
褚元一听得这句,才似忽然想起来,一拍手,指着司马瑶道:“你是瑶瑶?”如梦初醒地道:“你小时去过栖梧宫,德宗皇后还抱过你的,那时我在一旁,还拿皇后娘娘的簪子哄你,你记得不记得?”
司马瑶小时跟着母妃去拜谒皇后的情景,她哪里还记得清楚。但听褚元一如此说,便知确是故人。虽然她生性骄傲,若放往日,这般一个老宫女,她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但褚元一脱口而出的“瑶瑶”,却是多少年也再没有人这般叫过她的。
她一时间感慨万千,再说不出话来。
褚元一瞧了瞧司马瑶,又瞧了瞧阿秋,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道:“你是瑶瑶,那阿秋,阿秋她不就是你……”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阿秋怕她再胡言乱语些什么,已打断她道:“元一姑姑,你来找我也就罢了,怎地将传国之宝祖龙重剑也带出来了?”
褚元一被这么一打岔,登时忘记了要说的话,立刻道:“我听说你被赶出宫来,总觉得应该给你带点什么东西才好。你带给我的羊羹与鱼脍,我都收到了。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是宫里最值钱,最重要的宝贝,遂把它背了出来给你。”
阿秋闻言,只觉啼笑皆非。若说祖龙重剑是建章宫里最贵重的宝物,当然是当之无愧,只是褚元一这般顺手就摸了出来给她做人情,亦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
至于羊羹与鱼脍,她立刻想到必然是钟离无妍借了自己之名,送给褚元一的。
在褚元一眼中,自己便如她的亲人一般,若说是她送的,也可顾全褚元一的面子。钟离无妍必然是如此想的。
司马瑶是知道厉害的,摇头道:“胡闹。快把这剑送回去。宫里不见了祖龙剑,必然要翻天。”
褚元一理直气壮地道:“他们此刻忙着北上求和,必然没空管我。还有,瑶瑶你方才一直说我是偷剑贼,这话别人说得,你却说不得。这剑本来就不是谢家的,现在我拿给阿秋用,又有何不可?再说了这一投降,便是国破家亡,宫里什么东西都不一定能保住,与其便宜了北羌人,还不如我卷走。”
阿秋和司马瑶听得目瞪口呆,却又觉得似十分有理。
司马瑶回过神来,若有所思道:“阿秋,这祖龙剑这会出现在这里,却正好解决了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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