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她是师叔

她此前被建章宫放逐之时,从未想过谢迢对自己,竟然会是这般态度。

她以为谢迢至少已从谢朗处得到了部分旨意,会与她划清界限。毕竟就连比他权力大得多的顾逸,也不再执着认她这个传人。

因而再见谢迢,她不但“师兄”二字不敢出口,就连“臣”也不敢自称。

毕竟谢朗不将她定性为乱臣贼子,已是手下留情。她此刻若要称臣,也是“罪臣”。

但她没有想到,谢迢竟是毫无芥蒂,跑着赶着来看她,似根本不晓得她被逐的前因后果。

在他心里,她的地位从未变过。

谢迢扶起阿秋,这才来得及注目阿秋身后不远处的宸妃,亦露出诧异之色。

宸妃已然还剑于鞘,还未开言,萧长安已开释道:“想必是阿秋姐姐夜闯辉和殿,惊动了宸妃娘娘前来保护太子。”

谢迢重又释然,立即向宸妃行礼道:“多谢娘娘,这个时候尚记挂儿臣安危。”

萧长安之言,虚虚实实兼有。至少宸妃会在此,确实是为了保护谢迢安危,虽然那敌人并不是阿秋。

宸妃默然,只一颔首。

阿秋立即解下背上祖龙剑,双手高举,道:“阿秋是来还剑的。祖龙剑乃国之重器,却被人误打误撞带出宫去,恰被阿秋遇见,特来送还殿下。”

论实情,她还剑的对象该是如今的皇帝谢朗而非太子谢迢。

但眼下情况人人皆知。她若背着祖龙剑上门去找谢朗,怕只得数罪并罚。夜闯宫禁是一条,强返宫中是一条,盗窃祖龙是另一条。

故此找谢迢是她唯一能善了此事的途径。

谢迢只看了一眼祖龙剑,便吩咐萧长安接过,如释重负地道:“太好了,此剑丢失后,殿上都在找,连带着不少宫人都受了罚。”

他竟然只字不问剑是如何丢的,也不问阿秋是如何得回此剑的。

阿秋心中极之感激,又自诧异:因为祖龙剑虽然贵重,但从前几乎是无人问津的,因除了天子谢朗,谁也不会没事去摸摸看看祖龙剑,而谢朗无事也不会扛着此剑,在殿中走来走去。

尤其他最近病重,估计连剑都拿不起来。按理其他人根本不会有闲情去管此剑的动向。阿秋估摸着这也是褚元一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此剑窃出的原因。

此剑从窃出到被她带回此地,亦不过一日夜功夫,但据谢迢说法,殿上不仅已经发觉,一番查问之下动静更是不小。

何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管过此剑,这方一丢失,就立即闹出这般大动静?

她心中虽疑问,但这已是别人家事,不到她管。她想起司马瑶之托,方道:“阿秋此来,还有一件事。”

谢迢看着她,只问道:“你这趟回来,便不走了罢?”

阿秋闻之微怔,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敢情无论谢朗还是顾逸,都不曾将自己离宫的真相告知谢迢。

这时宸妃为她解了围。她走近前来,淡然道:“那要看大司乐的公务安排了,此刻国运堪忧,她即便在宫外,也不是闲着无事的。”

一句话轻描淡写,便将阿秋目前的身份处境含糊交代过去。

谢迢释然,道:“原来你是忙里偷闲回来看我们。好吧,你方才说还有事,是什么事?”

阿秋得此机会,立刻道:“阿秋在宫外学到了一套剑法,觉得极适合太子殿下,此刻宫中亦是多事之秋,太子不妨练习此剑,也可以作为防身之用。”

谢迢直到此刻,方觉得阿秋有些怪异,因为她口口声声,都只称太子殿下,明显再不如从前亲近。

但他只想到或者是因宸妃这位长辈在此,阿秋不想做出攀龙附凤姿态。

他心中存疑,却也只道:“是什么剑法?”

阿秋略一迟疑,却觉得不便公然说出是始皇以降的天子剑法,由司马瑶传授。因此刻帝位动荡,大衍是否能继续维持国祚都难说,若这当儿公然传授谢迢天子剑法,怕今后谢迢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多一重被人觊觎。

她便道:“这剑法的特别之处,需要以此祖龙剑施展,而一经练成,威力极大,等闲刺客均无法近身。我想着正适合殿下防身。”

她方才说得一半,已被谢迢打断道:“这断不可行,我不能练。”

阿秋以为他是顾虑自己的武功底子太差,怕连祖龙剑挥起来都吃力,立即道:“即便是武功底子平常的人,若会得此剑法,也有事半功倍之效,功力大幅增长之效。故此我才建议殿下练习。”

她又想谢迢大概是担忧自己僭越,因为祖龙剑是天子之剑,而目前至少他只是太子而非天子,遂道:“您若怕僭越,亦可向陛下请示。但陛下只得您一子,这祖龙剑又是几乎从来无人用,您借它来练剑,陛下必然不会不答应。”

谢迢面上现出为难神色,萧长安已在一旁笑道:“姐姐,并非殿下不肯听你话,你知道他向来对你这位师妹是言听计从的。而是这把祖龙剑,已经作为向北羌纳降须呈的国礼,记在名册之中,不日即将随使团北上。”

又沉吟道:“且这剑的形制规模,也不是那般好仿制,否则我们可以照着样子做一把,用来给殿下练习。”

谢迢已摇手道:“时间断然来不及了。再过二日使团便须出发,上哪里找工匠来仿制?”

阿秋未料到谢迢如此重视她的建议,心下感动,不由得道:“若是如此……殿下待以后有机缘再学罢。”

她想着剑法反正已经在她身上,只是无剑而已,日后总有机会。

谢迢终于恍然大悟道:“所以师妹,你这趟漏夜进宫,就是为了还我这把剑,以及传授我剑法?”

谢迢并不傻,阿秋这般一身夜行装束,负剑而来,哪里都不去,单单闯他的辉和殿,所说二事也都与他有关,他自然便能明白,这一趟是专为他来的。否则她大可直走中门,以官身入朝。

但她这般藏头露尾,背着的又是前夜殿上丢失的祖龙剑,这其间必有很多难言之隐。

他一转念,即使仍未全然明白,也能感受到阿秋秉夜相访的诚意和用心。

阿秋只是微微一笑,道:“剑已送到,我这便告辞。”

她本来还有想法,想请谢迢帮她个忙。但看如今情形,谢迢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她便觉不应再将谢迢拉到她的事情中来。

否则,无论在顾逸又或谢朗眼中,她成什么人了。

谢迢还要再挽留于她,宸妃已道:“如此,我送你出去。”便是已经回绝了谢迢挽留她的可能。

宸妃为内宫第一人,又是前代飞凤朱鸟卫,宫中所有安全警戒目前虽已不是她主责,但她今夜既然被惊动,已赶到此地,阿秋这般夜行入宫也是有违宫禁法度,谢迢虽是太子亦不敢再留。

只得道:“师妹,虽不知你在外忙些什么,你……自己多保重。”

阿秋向他微笑,拱手道:“师兄也要保重,时刻记得自己安全为要。”又以目视萧长安,是切切叮咛之意。

萧长安偏生开口笑道:“我知道了!姐姐怎地出宫一趟,回头来这般啰嗦。一点都不像从前的样子。”

阿秋心想,那是因为我已经经历过数度生离死别之苦,很清楚所有人与人的际遇和相会,都不会是永远。

当对方还在的时候,便须竭力认真把握。因一转身,便可能是永远不见。

宸妃领着阿秋离开辉和殿。

此刻月色正好,清冷光辉洒在石子铺就的小径上。处处花树清芬馥郁,全然令人难以想象,一场浩劫近在眼前。

阿秋心中诸多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最初入宫的那晚,便曾在栖梧宫遇见宸妃。那时的宸妃,一身明黄衣裳,珠髻高挽,轻盈优美得恍如自画中走出的人物。

宸妃那时便是如今夜这般,日夜监听监视着宫中的一应动静——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而非其他。

其他不应她管不应她知的事,她一律不看不闻,只如不见。

这么多年来,她便是这般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这后宫,以及宫中的人,从无片刻懈怠。

而到了此刻,她终于知道,李岚修不仅是宫中的宸妃娘娘,前代的飞凤卫者,大桓的虎贲君左中郎将,更有另一重于她意义匪浅的身份。

前代兰陵堂刺者,隐于宫中的眼线,她曾经的师尊万俟清的师妹。

也是她的师叔。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数度她现形于李岚修跟前,李岚修却只作无视。

除了宸妃娘娘的好,宸妃娘娘的柔善,最真正的原因,便是因为,她是师叔。

而万俟清也从未对阿秋提起过,宫中还有这样一位师叔。

那应该是万俟清,也曾动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江湖之大,就此彼此放过的念头罢。

但墨夷明月此番入内行刺,终于将李岚修与兰陵堂的矛盾推到无法回避的境地。

其实这矛盾,对于阿秋来说也是一样。

直到已经远远离开了辉和殿,宸妃方才开口道:“你可记得,我曾经有一次说过,我要离宫?”

一离开诸人共聚的那个场合,宸妃恢复了从前与阿秋说话时的温和,娓娓道来的模样,便似阿秋从未离开过一般。

阿秋未想到她却会自这里聊起,先是一愣,而后想起那时的情形。

那时谢朗因失去顾逸真气压制,心魔狂症发作,兼之吴地叛乱,中流砥柱上官家又生出退隐之意,谢朗百计无措之下,扶病想出立赵灵应为后的办法,又因宸妃为闯祸的上官玗琪进言,而将她禁足朱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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