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喧闹渐渐小了，小马仔有些小心翼翼但是还是带起了一阵风地做回到他旁边的位置，然后上课铃响，语文课代表开始上台带着同学讲解错题，再然后是老师回来，继续讲错题，讲解之前还分析了这次的语文成绩单，表扬了有进步的同学，也点了点是不是这个暑假回家玩疯了导致分数有所下滑的孩子们，最后着重点名表扬从不及格一跃上百分线进了班级前二十的经年同学。
班里心照不宣地给他鼓起掌来，都傻傻地很用力地在拍，经年听着旁边的小马仔的声响都替他手疼。
但是经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脑袋一扎进去就没有抬起来过。时间的概念开始变得很模糊，他能听到自己烦躁的呼吸声。
语文课结束之后是大课间，语文老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他抬起头往教室门外走的时候，小马仔还凑上来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然后才稍微舒心的摔回了椅子上。
平时视成绩如粪土的学霸小子突然肉眼可见的情绪不好，实在是很令人担心。
经年跟着语文老师走进语文组的办公室，桌前已经有一个瘦小的女同学站在桌边了。
语文老师叹着气跟他解释，考试第一天打了大雨，他们班又离得比较偏，负责送答题卡的同学赶着时间送过去，路上就摔了一跤。
当时经年的答题卡压在最下面，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摔在地上沾了水，同学也是不小心，直接捞起来又给送过去了。
老师说，希望经年能消消气，原谅一下女同学。人家毕竟也是赶时间，也实在辛苦。况且经年现在也已经是年级第一了，分数多少就不要太在意。
听到这一句，经年抬头看了老师一眼。
只是没想到唯分数论的语文老师能说出这句话，可能是因为加上这些分数语文第一也不是他的吧，既然最高分数不会变，那也不必要生出那么多事端。
经年也知道，那一跤摔得肯定不轻，看答题卡那凄惨的模样，估计女同学那拳头大的膝盖骨肯定都摔淤了。
对对，只是小事。人家不是有心的，人家实在辛苦。
经年知道这会儿是不应该斤斤计较，是应该安慰人家。但是他心里憋着一团火，他只是一抬头，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的女同学直接就被他的脸色吓得哭了。
他的语文老师在劝，惊动了语文组的老师，也来劝。经年不理解，明明自己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什么面前这个摔了他答题卡的女生就先哭了。
最后他也只是说，没关系，误会一场。没关系。
但是他缠着苏烨屿教了他那么久的语文。
他咬着牙坚持了大半个月的一天一篇作文。
他天天赶完学校布置的作业回去还要面对语文的各类题型，有一段时间他看到语文就想吐。
大课间结束后经年回到教室里，抓起一只黑笔开始抄起东西。小马仔看他回来，数学课都不听了，凑过来想跟他说话，但是经年一直都没有给他回应，加上不知情的数学老师凶巴巴地怒视着他，他等了半天老师也没转身去给他说小话的机会，反复几次不得已只能放弃。
经年于是一直抄，一直抄，借着数学老师不厚道、两节课直接当成连堂课来上的契机又重新誊抄了一份作文，依旧是下课铃一响就从教室后门奔出了教室，小马仔差了一秒，又没逮着人。
只是他的语文老师第三节之后就没课了，在大课间跟他们说完话就走了，他去语文组扑了个空。其他语文老师看见他，以为他还在不开心，上来又要劝。经年现在听到七嘴八舌的劝说就烦躁，打了声招呼就又走了。
——倒也是理解了为什么苏烨屿特别烦在公共场合暴露身份了，人总有烦心的时候，这闹哄哄地搁谁谁都会烦的。
毕竟跑去语文组耽误了一些时间，经年不用想都知道现在食堂的队伍肯定拍得忒长，羊肉煲那家店估计是直接从西门拍到东门，因为他们还顺带卖些章鱼烧之类的小食。
但是经年现在没什么胃口，他也不想去食堂人挤人，走出行政楼之后就直接去了停车棚，跨上自行车之后一路骑回了酒馆。
为什么要来酒馆他也不知道，明明直接回家就可以跟二姨一起吃午饭，但他也不是很想回。
可是当他坐在茶几旁的那个沙发上时，他心里头那股烦躁又升上来了，灼得他胃痛。
Z和阿柯见他突然这么回来，有些惊讶，但也没问什么，加了双碗筷就把他拽过来一起吃饭。
……要不怎么说还是有兄弟好呢。
他还是吃得不多，但是午饭里有羊肉饺子，让他觉得一直闷着的胸口好受了不少，等肩挨着肩的这一顿饭吃完，在熟悉的环境里泡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好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骑车，又飞回学校去。
小马仔午休的时候又凑过来想跟他说话，他直接一巴掌拍上他的寸头后脑勺：“有屁快放。”
“诶我去。”小马仔下意识举手想挡，没挡住，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不过他也没在意，欣喜地看着他道，“不难受了？”
“我看上去是心那么大的人吗。”经年重新趴回桌子上，他俩面对面瞅着，“一点点。”
“今天早上之前我还那么以为呢，结果，啧啧，”小马仔也跟他一起趴下来，压低了音量，怕影响到旁边在午休的同学，“你真应该自己看看你今天那个表情，我现在算是相信你是校霸了。”
“校霸？”经年小幅度地歪了一下头。
“校外一霸，也是校霸。”小马仔啧一声，“别管，我觉得这个称号挺酷的。”
经年看着他笑，笑着笑着把脸埋进臂弯里。
又从校霸软回了俞经年。
“你要睡了吗？”小马仔在他旁边问。
“不睡。早上趴久了，现在不困。”经年闷着声音回答他。
“哦，那行。我也不困，咱俩就这么聊会儿呗。”小马仔继续说。
经年又把脸探出来，看着他。小马仔以为他在想话题，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等着他。结果半天经年冒出来一句：“同桌，以前没发现，你其实没那么难看啊。”
“……”小马仔半边脸埋着，瞪人的幅度有限。您要不会说话可以选择不说！！
经年笑着又道：“虽然你嘴有时候是欠了点，情商也低，不过他们那么欺负你确实太过分了。”
小马仔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找虐来跟他聊天，也把脸埋臂弯里不动了。
“反正我打架厉害，以后他们再骂你，我就帮你打他们。”
小马仔愣住了。
好久好久，他才又把脸转回去，经年还是朝着他，不过眼睛已经闭上了，睫毛很乖顺地垂着。
好久好久。
小马仔笑他：“这话好幼稚，你是小学生吗？”
经年把脸转过去，装睡。
小马仔看着他的后脑勺，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他开始知道为什么校霸同桌会被酒馆驻唱告白了。
不过小马仔毕竟是从小说中看过花花世界的人，坚持自己的直男标签不动摇，不过有时候经年被人拉着去打球问他去不去的时候，他答应了。
经年身边那几个男生又要飞着唾沫星子来笑他，他下意识地缩着脖子，结果人家话还没出口，经年一拳敲人家肩上，给人家敲得原地转了一圈。
“俞经年你干嘛！”大兄弟捂着肩瞪他。
经年笑眯眯道：“你肩膀上有只屎壳郎呢，我帮你拍下去了。”
“呃那谢……有什么？屎壳郎？？”
小马仔被面前这场景惊得想笑又有点不太敢，但是经年直接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揽去了篮球场。
后来小马仔发现，男孩子口中的玩笑，好像真的就是一句玩笑。他们会大笑着骂他满脸痘的秃驴呆瓜，但是也会在他连续上分之后围着他赞叹说厉害。
小马仔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围着，自己默默挤出人群的时候，发现旁边栏杆网上撑着膝盖看着这边的经年。
他俩对视，经年笑着抬手用护腕擦了擦颊边汗水，然后说：“上分王，再来一局。”
小马仔也笑了，接过了他抛过来的球。
-
挺好的。
经年走在去酒馆的路上，嘴里咬着白桃乌龙的吸管，边喝边慢慢地溜达。
小马仔现在人越来越开朗了，相由心生，心情好连带着脸上的痘痘都消了不少，经年这才发现这小子眼睛还挺大。
作文他第二天成功守株待兔待着了语文老师让人帮忙看了，对方直接被惊艳到，说这么好的升华批卷没有批到真的是太可惜，这简直是既开头之后又一个全文的亮点。她再三确认了这是经年自己写的，然后就开始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扼腕叹息。直说这内容这卷面要是没被污水污到那绝对能上50了，封顶52吧。
经年听完她这句话就微笑着溜了，留语文老师一个人继续在那里品鉴这个写过就算是废了的文稿。
才50啊，封顶也才52啊，啧啧，好像不太行，配不上辰老师这个名家。
说起辰。
辰前几天还在微信上问他开学考成绩，不过他看着这么拉的语文成绩就不想发，直言道想看就直接来花巷看。
于是今晚，他就来了。
经年坐在包厢那张古红木长桌前的那把转椅上，笑得有些虚。
辰站在他对面，挑了些瓶瓶罐罐，然后叫他把手腕放上来，定期看看伤势情况。
经年这些天都挺乖的，忙着开学考没出去乱打架，伤口情况很稳定，辰于是又帮他上一些新药，重新缠上绷带。
“估计再过一阵绷带就可以拆了。”辰淡淡地说，“这伤这么多年了，已经差不多了。”
“啊，要拆啊。”经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腕，“这疤痕能掉吗？”
辰看他一眼：“伤口太深了，不能。”
“那我不要拆。”经年盯着辰帮他包扎的那只手的指尖，“感觉好丑。”
辰这次没说话。
等包扎好，经年想逃，人家直接拎起他后衣领，计划落空。
“干，干嘛。”
辰边整理药瓶边说：“我现在来了。”
经年无声地瞪了他几秒，然后认命地去翻成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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