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刮花不好说，半个小时就有口红印倒是可以想象一下。
一直到现在，经年才觉得时间真正慢下来了。这几天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像是走马观灯一般的不真切感终于减退了许多。
辰就站在他对面，拿着他的手机看着。他过分长的睫毛缓慢地扇动，像童话中黑蝴蝶飞舞时扇动起的翅膀。
也许是他自带着一股气质，让时间都愿意为他慢下脚步。
他前两天一直摸索不到的烦闷愤怒之余的情绪，在今天见到辰的时候好像突然醍醐灌顶。
是委屈。
经年撑着头看他。
辰问：“语文102？”
经年点头。
“作文32？”辰抬头看着他。
他这么一顺口溜似的出来，经年才发现这两个成绩挨在一起确实是有些诡异的和谐。他笑着从书包里捞出那张凄惨的答题卡给他看：“冤枉，这是老天在告诉我我与语文八字不合。”
辰翻到背面一看就笑了。“真惨。”他说。
“是是是，惨惨惨。”经年没什么脾气，顺着他的话说了。
辰对着那片污渍凝神细看了一会儿，又问他：“后面写的是什么？”
经年笑得很贼：“想看啊？”
辰反应过来，瞪他一眼。
“行行行，我还真有。”经年于是又掏出自己后来誊抄好的那一份，这还是他后来又偷偷溜去语文组，趁着语文老师不在从一堆废纸中拯救下来的，“辰老师帮忙看看，这一篇倾尽我毕生所学的作文能得多少分？”
辰浏览一遍，给出结论：“封顶50。”
“啊，”经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仔细看看那份作文，“这么低啊。我语文老师说封顶有52呢。”
“52得加上不少同情分吧。引用化用都不够，立意也不够贴近现实，上不了50以上的。”辰放下作文，“不过相比你之前写的，起码有逻辑了，层次也能分了。”
经年把卷子收回书包，大笑着说了声谢谢。
-
心情超好。
经年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翘着腿趴在书桌上赶作业的时候，还能分出脑子想这么一句。
不过这次语文成绩确实是不满意，一点都没有显示出他的水平来嘛。
刷了这么久的题，可不能白刷。他已经在期待着下一次的大考好杀出重围，成为一匹真正令全班、全年级、全校、甚至是全花巷都刮目相看的语文黑马了。
而且还必须是大考，小考那难度就跟闹似的，甚至都显示不出水平。
好傲。
怎么这么傲，跟谁学的。辰那家伙么。
经年笑着把腿放下来，然后坐直身子，大喊一声“校霸冲啊——”继续埋身投入进学习的海洋。
过了几天之后，开学考的红黑榜贴上了学校入门处的展示栏上，学生们都堆着看，围得入口处水泄不通，经年和小马仔挤了半天才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生路。
“我真是服了！”小马仔钻出来，还要回头解救还挤在好几人臀背之间的背包，等他好不容易拽出来，直接破口大骂了一句，“围观谁生孩子呢这是！”
经年重新跨回车上，稍稍仰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名字静静地排在第一个：“开学考的红黑榜。”
“喔？让我去看看。”小马仔一听，对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瞬间失忆，把自己的车丢给经年就一头钻了进去。
经年失语，自己调整一下姿势，想带着两架自行车先行一步去停车场，结果小马仔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出来，抓着他一边胳膊：“诶诶诶你别走，过来看看这个。”
经年回头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懒挤，走了。”
“诶你……行吧。”小马仔放开了他，抓着手机又顺原路返回。
等他俩在教室重新聚首，乘着离早自习还有一点时间，小马仔点开了手机相册，弓着腰让他过来看。
经年伸手拉了一下小马仔身旁的窗帘，然后低头过来看。
“蓝益嘉。”经年念了一下那人的名字。
小马仔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谁啊？”
“……”小马仔泄气地锁了屏，然后把手机丢回桌肚，“就不该对你的记忆抱有期待。”
经年莫名其妙，这人的成绩条看上去挺一般的，各科都没什么亮点，平庸的中等，看背景颜色好像不是在红黑榜里的，应该是专门去找了在后面的各个班级的成绩单拍下来的。
“你怎么给我看这人的成绩条？我以为你会给我看你的。或者是给我看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刮花的我的成绩条。”
“半个小时刮花不好说，半个小时就有口红印倒是可以想象一下。”小马仔贱笑一下，“我的成绩条不还是之前那样，能上红榜我就挺满足了的。”
“你那成绩肯定能上红榜啊，咱们班的人谁不能上啊。要有远大点的志向啊同桌。”经年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之前隔壁班不还有扬言要上P大的嘛，你努努力也不是不行。”
小马仔看了他一眼：“你倒还记得隔壁班有个要上P大的。”
“是啊。”
“这个蓝益嘉就是隔壁班扬言的那个。”
“……啊？”经年收回了手，后知后觉，有些惊讶。
“对，黄毛。”小马仔证实了他才冒头的猜想，“后来染回了黑毛的那位。”
此后两人皆是沉默。
巷高虽未设重点班级，但是最有潜力的学生是明眼人都能瞧见的，经年领着自己班级稳稳占据第一宝座，唯一与他们有竞争力的便是隔壁2班。
前二十的常客，却因无意被人拍照上传网络而深受言语之害，红榜上竟不得寻，还得去自己班级的成绩册里探见。
今日红黑榜前人流不断，怕是不少也如小马仔这般，好奇望望主角之一的现状，然后必是也看见了这样一番景象。
只是经年看见他，还想起那天自己与Z的交谈，惋惜之余，还有心虚。
早自习铃声响，他们俩坐直身子，不再攀谈。小马仔看他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此后小考，经年是从不遮掩气焰的人，有多少是会写的，又能写多少，他通通都写上去。又叫着辰推给他一些P市那边的教辅，他自己给自己安排着，晚上赶完作业之后接着再写。
自从上一次风波之后，迟到多年的好学之心仿佛这才打通。至少在这以前，他是不会在成绩失利之后，再誊一份文稿去追问自己理应有的成绩的；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他的答题卡出现过什么问题，导致一开始出来的成绩很不理想，只是当时他都自己找得到捣乱的人，拳脚威胁一顿再带去老师那里，风风光光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拿回来；也不会知晓明明实力就在那里，却因为各种不得不的原因而不能像众人证明那般，浑身蛮力只是打在棉花上，他毕竟年纪还轻、资历尚浅，做不到像古书所言那般“是非不到耳，名利本无心”。
只是经历这一番，憋着一口委屈气越学越深入时，才越发觉得懂得不够，学得不够。
只是凭借着一点小聪明在花巷的小地方里守着了第一便沾沾自喜了，出去了以后又如何呢？往后真去了P市，又怎么来得及填补这资源差异导致的相差巨大的鸿沟？
他也算是见过P市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虽然这个人很好，身上没有高位者特有的目中无人。可是他与生俱来的矜傲和举止之间的涵养举止，就不是花巷人可以比拟的。他早前便说过，在青浦弯遇到苏烨屿之前，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后来许久未见的时光里，他也依旧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而P市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因为明明开始在意了却跌得很惨的这次跤，他开始意识到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还是人习惯了舒适圈，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痛。
愣了得有半个小时，经年回神，瞪着桌面上的钟表，原来定的要写语文文言的时间全让他给发呆了去，题目上就只勾画了第一段就没踪迹了。
经年敲敲自己的脑壳，埋头接着去写。边写还边想着，果然是看语文上瘾，说话想法越发文绉绉了，上次跟苏烨屿说他还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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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酒馆也闭门谢客稍释假期，一楼的大屏连上信号，一群小青年围着看。
经年窝在茶几旁的沙发上，一口一个瓜子嗑得欢。阿柯探过身来也抓了一把，脸还对着大屏那边，手上还要不停刷新消息，吃个东西都吃得忙忙碌碌：“诶诶，好像再下一个节目就是辰老大了！”
散落在大厅的兄弟们一窝蜂围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经年咽了一颗瓜子仁，嗑起下一颗，眼瞅着他。
阿柯好像很不情愿地分了眼神给他，他把自己手里的手机显给他看，上面是微博热搜榜：“网上翻墙一搜就会有好不好。”
“诶呀小经理你自个儿搜去，快到了我得等着了。”他说着就把身边人挤了一通，坐回自己原先占好的地儿。
经年倒是被他点悟了，大明星出席活动，工作室应该会有，那个什么……是叫物料？
经年掏出手机，刚想解锁，想了想倒是又放下了。
不急，等看完节目再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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