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一位熟悉大脸是之前提到过的咬手帕妃子中的一员，两人关系其实带点微妙，不过倒也还没到说不了话的地步。后面过来的几位中有大佬群的一员，对他可以说是一万分的友好，上来未语先笑，先搂一记肩膀。其他几个生面孔他不认识，不知道别人认不认识他。后面还有几个人没走过来，围在一颗大银杏前，好像包围圈里还蹲了一个人。
这场景经年甚至都不用问，条件反射一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佬群的兄弟问他：“经年大佬，假期最后一天终于舍得出门啦？”
“是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同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
“不得不感慨一句，你的运气是真够背的。怎么总能遇上这种事啊。”
对面句句戳中事实，所以乍一说出来听着就很心酸。
经年假笑道：“先说好，我今天真的就是来拍照的。不管闲事，别扯我。”
“行啊，”站在一旁的大脸插嘴道，“那把拍的照给我们看一眼，我们就当你没来过。”
经年斜眼看过去，下一秒兄弟就在对方头顶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什么态度，会不会好好说话你。”
大脸捂着头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经年一看兄弟虽然行动上给足了他面子，但是表情上还是有纠结和犹豫，于是叹了一口气，把相机打开，两个人凑着给他看了一眼。
兄弟盯了一会儿，还伸出两只手指划拉屏幕放大边角瞧了，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搭在经年肩上的手猛地一拍，扬声道：“好了，我看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他就是单纯的拍照。”
兄弟应该还没够到这一群人的老大的位置，看架势大脸的地位应该和他旗鼓相当，此刻臭着张脸倒也没说什么。旁边人一看这两位都认为没问题了，算是白跑一趟，嘀嘀咕咕地也回去了。
大脸愤愤离开的时候还低声骂了一句：“靠！我真是这辈子命格就专和学霸犯冲了还是怎么的！”
沉默一会儿，无辜路过无事发生的经年大佬一抖肩膀抖掉了那只手，问他：“怎么回事啊，你们真在打人？”
兄弟神神秘秘道：“你说的啊，不管闲事的。”
“不管不管，你就当我被小马仔传染了，好奇问问。”经年好奇心真上来了，不想被吊得太久，边说边伸出胳膊肘撞他两下。
“是在打人啊，不然我怎么说你每次都这么倒霉遇上这档子事。”兄弟于是就说了，边说边抬头张望一下那群人的进度，“不过也没有很严重，就是我们一群人实在是看他不顺眼，也是他自己犯贱凑过来，忍无可忍就开打了。”
“……”经年沉默了，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这么血气方刚啊，别人蹭一下就走火。
不过他这位兄弟是个话唠，不需要回应也能接着讲，算是小马仔的灵魂换了个皮囊：“真的，你不知道，本来看他就不爽，还在旁边晃来晃去，最后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人直接一脚踹上去把他踹翻了，结果他还急眼了，边还手边骂人，我们一看这架势，就直接拎着拳头一起上了。”
经年听完，有些震惊：“是吗，那他还挺烈的。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这号人物啊。”
兄弟看他一眼，嫌恶地说：“烈个屁，他就是恶心。他连那种事都能做得出，还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经年看着他，他突然不是太想继续问下去。
正好这时兄弟又抬头看了看那群人，然后回头对他说：“诶，他们好像结束了，那我走了啊。”
“行，走你的。”经年伸手拍了一下他背，顺口闲扯一句：“那么多作业抄完了吗你。”
“别提了，糟心得很，我怎么没发现这次作业有这么多啊，今晚一支笔创造奇迹呗。”兄弟也转回来拍了他一下，“你今天就真是当作没看见，免得惹麻烦，记着了啊。真走了。”
“那你得抓点紧，小心创着创着就把自己创死了。”经年懒笑着说。想到自己那整整三天的挣扎，他是真心实意地为兄弟捏一把汗。
“就不能咒我点好！”兄弟又拍了他一下，“真走了！”
经年踢一脚对方的小腿，示意快滚。
只是人声喧闹，破坏了原本静谧的美景，镜头里的景象仿佛失了一点韵味，拍不出之前的感觉了。经年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也打算离开了。至少脚下厚厚的落叶触感仍是很好，很解压。他一边踩着一边鼓捣手机。
那一群人都走完了，但是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依旧还在。经年余光中看见之前瞥过的那棵大银杏下还蹲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开始就蹲着的那个人还没有走。
他在看他。
经年按下拍摄静音，然后手机熄屏，最后才不急不缓地转头回看过去。
男孩一头黑发黑得有些刻意，刘海很长，肤色不知是因为饮食还是作息问题有些不均匀，长着一双圆得很标准的杏眼，但是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阴沉，显得失去了美感。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
不走，便是在等他了。
经年一点都不怕，也不赶时间，好脾气地顺着对方朝前走了两步，手中跟着走路的频率将手机抛起又接回。男孩的眼珠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他的手机，又慢慢聚焦到他手腕上的黑色绷带，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看着。
经年看了他一眼，他的情绪没有怎么藏着，透过眼神就能看懂。
只是对方半天不说一句话，他自己站在这里也挺尴尬的，本来他也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他。
他抓着手机蹲下看他：“不说话我就走了。”
“俞经年。”对方下一秒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只是叫完人之后就又不说话了。
“啊。”经年有些无奈，“干嘛。”
男孩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搓了搓脸，似是很纠结，最后还是吞吞吐吐道：“……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蓝益嘉。”
经年拿出了修炼多年的忍耐力，才没有一下站起身再退后两步。
他沉默地看着他，又沉默地向他身后望了一眼。
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棵大银杏似曾相识了。论坛上热度飙升的那张图片中，遮挡的树就是眼前这棵大银杏。
而面前这位，是早已不见其人先闻其名的主人公。他在这棵大银杏下，活活当了他人的两次笑柄。
经年盯着他因为短期多次漂染而有些损伤了的黑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算了，你走吧。”蓝益嘉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经年踟蹰了一会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看出来了，男孩的腿也受了伤，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还需要缓好一会儿才能走。但是他没有求助的意思，经年也没有烂好心到强迫着要把人背走。只是他真的有一处地方不解，他不想不问，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男孩撑起眼皮，一双眼显得更大，却是更渗人。他像在瞪他，又像在强忍着情绪。
“因为我很讨厌你。”他慢慢地说，“今天这场面被你看到简直是耻辱。”
“但是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挑时间和地点。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谁。”
“……算了，你走吧。”
“……”
经年顺着青浦弯的堤岸赶着回家吃晚饭，手机随意地插在屁兜里。
什么东西啊。怎么莫名其妙被讨厌了？
什么什么要让他知道他是谁，他本来就知道他是谁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什么啊，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
经年想着想着开始后知后觉地恼怒，人烦起来连沿着路边垒得整齐的青石一步一步地走都能走歪，今天下午突遇的一系列事在他脑海中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大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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