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孩子已经逐渐习惯用考试来记录时间，往往是上一场考试的余兴未过，下一场考试的风波就准时抵达了。
经年早上要额外腾出时间把自行车推到车棚去，所以早上起得比较早，像上次那样跟小马仔并肩而行纯粹是那货抽风触发了稀有式早起，要搁平时他推着单车跟保安大叔在一门之隔进行的嘴皮拉扯战可是巷高早晨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然后再在早读即将结束之际冲进来抢走经年桌子上的最后一个肉包。
巷高的开门时间比一些同学的起床闹钟都要准时，各色早餐小摊从前门一直延伸到落满了银杏叶的后门，不少同学就边挑选着今日份的幸运早餐边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等门开。经年来的时候正好到点，干脆就下了车，推着跟在人群里慢慢地走进去。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跟花巷微薄的雾气相得益彰，空气里的油烟味是一贯很“花巷”的风格，陪伴着学生一下涌进巷高的大门，再闲适地费两节课退出去。
路过红黑榜的时候经年才发现上面的内容已经换过一轮了，经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在红榜上巡了一圈。蓝益嘉的名字在第三十名。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谁。”
不得不承认的是，进步真的很快，这个排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并非他要泼冷水，巷高这个地方，想快速提升排名其实并不是很难，越往上，越难挤。巷高既有吊车尾的摆烂大侠，自然也会有拼尽全力想要往外走的大神传说。
经年转一转眼珠，眉目间突然流露出了一丝已经许久未见的傲气。巷高大神中最顶端的存在终于在此刻露出了符合自己身份的表情。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祝你加油咯。
课间时经年难得去闹小马仔一回。他正对着数学小测的最后一道题徒劳地抓耳挠腮，数学课代表已经站在他的座位旁催了他三回，都被他以“大不了不算我最后一题的分，我都算到这了，就差算个答案了，这是关乎马某尊严的问题”的理由糊弄到一边。
经年正捏着黑笔在草稿纸边缘的空白处乱涂乱画，先是画了一只小狐狸，又在旁边潦草划出几道苇草，圈一个很像太阳的月亮，此刻探头看了一眼，救星般地落下一个答案：“选C。”
小马仔迅速在纸上划了一个弧线，然后将试卷甩给在旁边等候许久的课代表：“没错！我算出了，答案就是选C！”
课代表的表情带着点欲言又止和一言难尽，但是小马仔一个人耽误了太多时间，他赶着去数学组交卷子，狂奔之余还一步三回头。可惜小马仔沉浸在这次小测终于可以上90的喜悦里并没有发现。等他得意够了转头要向救星本人分享喜悦，才发现他的神仙同桌已经笑倒在了课桌上。
“你真信啊？”经年大笑着用气音挤出一句。
三秒后…狂奔的课代表身后多出了一个跟着他狂奔的小马仔：“小齐你等等！你慢点！我发现我还是算错了，最后一题答案应该是B！你再让我改改…”
下午自习课经年照样不务正业去篮球场鬼混，小马仔因为最终改答案成功刚好踩到90于是高兴地决定跟着去鬼混。
然后在第三次被经年的假动作晃到遂止住了他鬼混的步伐。
“俞经年。”小马仔叉着腰严肃地看着他，“怎么感觉你最近格外地贱啊？”
经年起跳，用一只手托球上篮，落地后侧身看着他笑：“乱说什么。”
小马仔敏锐地从他的笑容中捕捉到了一丝校霸的痞气，识相地闭嘴跑去拦球。
怎么最近格外地贱？
经年推着车沿着青浦弯河岸往前走，火红的夕阳沉默地守在他身后，将他和车的影子拉成细长的一截。他原本是在发呆，突然就想起了小马仔白天调侃他的那句话。
他最近确实有些奇怪，发呆的时间多了很多，一天中有记忆的事情就只剩下零碎的这几件，还往往越过了他平时给自己规定好的框架。就像他以前不会去笑看挣扎在排名上的同学，不会乐意频繁逗弄一个人，不会在打球的时候加许多华而不实的花招，不会…
啊？
经年从书包中翻出横七竖八的草稿纸，全部叠在一起后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不会在无意识中画这么多小狐狸和圆月亮。
他看了半晌，直到夕阳先按捺不住沉沉落去。
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摔上岸边的石栏。
终于推着车离开河岸边时，草稿纸被叠好放进了垃圾桶里。
后来他强行聚拢精神，刻意盯着笔尖下的造物，他想画有小狐狸和圆月亮的草稿纸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只是…事情总是不愿意按照当事人的意志向前发展的。
周末经年照例在小酒馆一楼的茶几上写作业，这几天他自己状态不好，小酒馆来得都没有以前勤了，店里的伙计也想他，这会儿也不管他是不是高考备战生了，见他坐下就自觉占领了他身边的沙发和地毯跟他扯闲。经年于是为他们重新打开了视听功能，边刷刷刷地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诶，诶诶诶，”阿柯抱着他的收银机和记账本，来得最晚，抢不到位，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最旁边的窗台上，这会儿好不容易挨到了话题的间隙，终于能插了一句话进来，“这周辰老大是不是不来了啊？”
“不是，阿柯你怎么回事。”鸡冠咔咔嗑掉一颗瓜子，然后拆了一片肉脯递到经年嘴边，“小经理还在这呢，怎么开口第一句就问辰啊。”
经年叼过肉脯，抬头略意味深长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柯思索了一下，判断出鸡冠纯纯是在污蔑他，他的第一句话明明是劳驾给我递根肠，而且刚刚小经理看他的眼神总让他心里毛毛的，他觉得自己必须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于是冲过去，把账单往经年脑袋上一搁：“别JB乱扯！我爱小经理的心日月可鉴。”
鸡冠嗑着瓜子呢，直接给嗑笑了，经年突然顶了一脑门子账单，一动不动，阿柯着急哄小孩，脑袋往账单上一搁环住他脖子：“小经理别生气，给我递个肉脯呗。”
经年默默伸手去够，脑子里还在慢半拍地思索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了，旁边围着的人都在笑，Z担心经年的小细脖子不堪重负，笑着伸手过去想把账单拿过来，经年的视线有些被遮挡，像电影里被框住的景象，视野里突然就多了很多只手臂，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和正鲜活着的青春。
二姨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挺艰难才从人堆里撤出来，接起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二姨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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