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以后，大考小考逐渐形如家常便饭。熬过两天，等老师讲完错题，下一场为期两天的仗就又要来了。越到后期，处于前列的好学生们反而越轻松，只是查缺补漏，对他们来说，未免无趣。
经年对着满黑板早已烂熟于心的物理公式发呆，时不时瞥一眼黑板上方的时钟。
对他来说，这些大同小异的考试，一旦作为了记录时间的工具，意义便有所不同。
这节物理课结束后，便是最后一节自习，老班会在前二十分钟过来，先总结一下刚过去的月考班级的整体情况，再讲讲在这周四周五的周考的注意事项，后二十分钟就留给同学们自主学习。他会在那二十分钟写两篇语文文字应用，回到家之后再刷一套理综卷，对好答案，今天差不多就这样了。
而这次周考结束之后的周末就是苏烨屿的“一点萤”演唱会。这次周末难得双休，经年不用费劲想请假的理由，二姨那边现在管他越来越松了，也不用太过担心。
明天的周考好好考，然后开开心心地去看苏烨屿的演唱会。经年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起眼。
——然后就被忍他许久实在忍无可忍的物理老师揪上去写附加题的解法了，解不完不许下课。
放学铃响，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但是教室里还有很多同学在留着写题。经年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飞出后门，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很角落的地方，一班本来就有点偏，来往的人不多；他站的地方又被墙壁遮挡了视线，教室内的人也看不见。经年停了下来，因为他在看他。
“俞经年。”他叫他，但是脚却不动。
“诶。”经年只好无奈地应了声，拖着书包走过去，“找我？”
蓝益嘉微微仰头看着他：“我要走了。”
经年一愣：“怎么，周末要出去玩？”
他摇摇头说：“不是，是我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经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起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那个帖子，直接问出口：“是不是又有人打你？”
他那校霸的架子一摆，给蓝益嘉也愣住了，他好半天才说：“不是……不是。就是我觉得，我想走了，就走了。”
经年一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是蓝益嘉的表情，并不痛苦，也没有不甘，反而是为自己撑起的勇敢，和少年无畏的轻松。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不怕那些莫须有的东西。经年点点头：“好吧，我支持你。”
“我来，是想和你告个别。我在巷高，也只需要跟你告别。”蓝益嘉低下头，“我其实感觉挺矫情的，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向你道个歉，再好好感谢你。”
经年笑了，他想起曾经他在心里腹诽过对方像咸鸭蛋，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觉得了。他经历的告别也不多，还是感觉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于是他开了个玩笑：“不会是那天赵老跟你说了什么吧？你别听他胡扯噢。”
蓝益嘉也笑了，经年发现他还没有见过蓝益嘉这样轻松的笑，他们之间最融洽的氛围，却是出现在离别的这一刻。蓝益嘉伸手锤了一下他手臂：“这次周考我就不参与了，你好好考，第一的位置不给我也不许让给别人。”
经年也不躲，露出他标志性的笑：“放心，即使你在，第一也还是我的。”
蓝益嘉看着他笑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你大学会报考P大吗？”
经年笑容僵了一下，含糊道：“不知道啊，再看吧。”
蓝益嘉很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指了指他手腕上的绷带：“这个，可以给我一截吗？”
“啊……”因为他的伤已经好完全了，并不需要再备着备用绷带，他现在身上没有带着多余的，经年翻了翻包，有些窘迫地说，“要不我回家取一下，还是去医馆直接买一包给你？”
“不用，就这个吧。”蓝益嘉还是盯着绷带，眼神里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经年记得这是他今天新换过的，还没有脏。他包里没有刀具，于是徒手撕了一截递过去给他。
“如果可以，P大见。”蓝益嘉戴上鸭舌帽，向后退了几步，冲他挥手，“我走了。”
经年也朝他挥手：“再见。”
蓝益嘉像一尾鱼，融入人流，就分辨不清了。忙忙碌碌的人群不会发现，今天过后，身边模糊的面孔中，有一位再也遍寻不见。他自愿地永远地远离了这片海域，去追寻更遥远的远方。路人常常忽略这小小的插曲，他也不在乎路人是否注意着他。至于是上游还是下游，谁又说得准呢？
经年问他赵老那天是不是说了什么，其实他们当时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但是就是有一群人，你站过去，就知道你们是同一类人。
俞经年大概不明白，他应该觉得他的道歉和感谢也来得很莫名其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他却觉得言语的份量在那一刻怎么如此轻。
俞经年常说他莫名其妙，可是俞经年又像是他抓住的又一棵稻草。他努力了那么久，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失足的恋情，他的人生便如脱轨一般急速向下坠去。他要重新在他人的眼中翻身，最快速的捷径就是去打败众人公认的最亮眼的那一位，打败他，然后踩着对方曾经骄傲的过往往上爬。反正总有一天，对方的光芒会被众人披盖到他身上，而他的那些龌龊不堪的泥泞，也会一点一点浸上对方的奖杯。一点一点。
只能怪他是第一，是他倒霉。
众人的眼光那么轻又那么重。他对他感到抱歉，但是如果他真的被这么卑鄙的他打败，那么其实也证明了他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既然如此，光芒可不可以分他一点？反正他拥有的那么多，失去一些也不会觉得可惜。而他只需要那微小的一点，足以让他从暗淡的一点变成和普通人一样的光芒，足够让他隐匿在人群中，就好了。
直到现在，蓝益嘉才发现那些流言蜚语对自己的影响之深。他的阴暗无处宣泄，于是他在内心捏造出了一个俞经年，纷纷扬扬的流言操控他，于是他便操控俞经年。
他真的错得很离谱。
想明白之后，心会一瞬间有些空。但是又很轻松，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
他想，他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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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经年！叫多少遍了！快下来吃饭！”
“唔唔唔……”
“说啥呢？听不见！下来吃饭！”
“诶哟！”经年着急忙慌地从衣柜里摔出来，连带出了一堆衣服将他埋了个彻底。这人还没钻出来，一只抓着帽子缠着绷带的手就伸出了衣堆，经年扒拉开脸上的一件T恤，叫道，“马上就来！”
他找了半天，终于从衣柜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那天去P市找苏烨屿时买的黑色鸭舌帽，经年感觉这是冥冥之中定下的缘分，这次前往P市他也想戴着它。
这几天上来看到了零零碎碎的点击和收藏，于是努力码了小短章给大家放上来
很谢谢大噶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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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芳草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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