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吗？”
赵老跨坐在小贩车座上，颠颠看着待人潮散去后才慢慢走出来的少年。
经年嗯了一声，咽下最后一块炸土豆，朝他一伸手。
赵老啧一声，从担架上拿出为了伪装成小摊贩而准备的炸食：“你小子怎么这么能吃？从你二姨那里偷出来的存货，一半卖给那些小馋嘴，还有一半就是进了你的肚子里。”
经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我还在长身体呢，小心我找二姨告状说你克扣我口粮。”
赵老手握蒲扇，原本是装模作样扇炭火用，此刻气急败坏地朝着他脑瓜摔了一记，不痛不痒的。经年嗤笑一声，继续吃。
“喂，他走过来了。”赵老瞥见人影，又继续装模作样扇风。
经年低头只管吃，直到一双帆布鞋踏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俞经年。”
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哦，是你啊。”然后抬手晃了晃他手里的纸杯，“五块一杯，味道挺不错的，要来点吗？”
蓝益嘉眸光亮亮的，微微带着点喘。他打量了一会儿经年，又顺带着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赵老。
“算了，无所谓。”蓝益嘉小声地念了一句，然后挺直腰板。赵老顺来的车车座有些高，他要这样才可以和俞经年平视，“俞经年，你有没有看到我这次的成绩？”
他以为俞经年没有看到，正打算自己报，结果对方来了一句：“看到了。”
“……”
“怎么了，”经年有些好笑，“不会还要我夸你吧。”
“不是！”蓝益嘉脱口而出一句话，然后又不出声了。他苍白的娃娃脸因为赌气微微鼓起，在经年眼里像平常超市里摆在货架上的、廉价的咸鸭蛋。
经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开一些，然后跳下了三轮。
“我看到了又怎样？没看到又怎样？”经年个子比他高一些，站直后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说起来，我认不认识你究竟又怎么样。蓝益嘉，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莫名其妙吗？”
蓝益嘉僵硬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爆发的经年。
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到的莫名其妙，到现在仍毫无消减。蓝益嘉对他的敌意来得那么突然又气势汹汹。经年当然猜不透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内心是怎么样的想法，可是蓝益嘉自己藏在心里的弯弯绕绕，让经年被迫承受了他的许多情绪。
“……你生气吗？”蓝益嘉沉默了好一会儿，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当然生气！经年瞪眼。莫名其妙，这个人果然还是如此莫名其妙，有谁被毫无理由地针对会不生气啊？
“那，对不起。”蓝益嘉低下头，“我是想让你看到我。”
经年扬起一边眉：“哦。”
蓝益嘉低低地道：“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这句话说完，世界沉默了。
经年搞怪的眉毛未待回落就僵在了半路。
同一类人……什么意思？
旁边看戏的赵老自己也拿了一杯炸土豆在吃，这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了，经年回过神来，怒意更甚。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造谣我？”经年黑着一张脸。
连蓝益嘉自己都忍不住抬头，用他猫一样大而空洞的杏眼盯着他，脸上尚不知是该摆出震惊还是抱歉的表情。
经年看明白了，正因如此，他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
蓝益嘉悻悻地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歉然。
旁边的赵老不小心又漏了一丝笑声，经年转过头去瞪他：“你笑什么笑？你这个一般路过的小贩不要太可恶了。”赵老还是笑，经年于是朝他挥了挥拳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开诚布公地跟我说那些了，你且等着，一边卖你的炸土豆去。”
赵老一撇眼，又不小心跟正在朝这边看的蓝益嘉对了个眼神，他收敛了一些笑意，然后拉了个鬼脸。
太恐怖了，在这个普普通通还带着澄澄落日余晖的巷高校门前，经年一时不察被大小基佬们包围了。不仅如此，他们还要试图将他拉入阵营。
经年疯狂用眼神谴责对面的人，蓝益嘉感觉有点尴尬，只能低头数自己网鞋上的格子。
任空气中的尴尬随风摇曳了一会儿，经年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啊？”
蓝益嘉瞪眼：“他们不都说你是……”
经年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也说了都是他们说，肯定是谣言了嘛。关于你哥我的传说还少吗。”
“……”蓝益嘉默默瞄了他一眼。那怎么办，总不能说他看起来也像导致他根本没有怀疑是谣传吧。
“切，就这点小事。”经年消化了一会儿，终于将自己哄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在伸手拿书包，顺手跟真正路过的虎头哥他们打了个招呼，成功分走最后的炸土豆两杯。走之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啊，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好好考你的P大，别再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了听见没有？”
只见蓝益嘉和赵老两只一站一坐，默不作声地看着经年又拿出了小老大的架势，蓝益嘉一脸虚空的木然，赵老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经年终于开始察觉到了谣言对他的影响，开始对同性之间的日常交流也上心起来。那一段时间他的脑电波经常在“啊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举动吗这也能被造谣”、“难道这么说话是会被造谣的么”和“好像这样式确实是显得不太正常的样子”之间反复横跳，他自己都觉得要给自己整出什么心理毛病来了。
“喂，经年！”小马仔又在喊他，而经年在他手掌即将落到他手臂上的前一秒迅速地躲开了。
小马仔这个星期第十次拍了个空，但是这个星期才过到星期二。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复又看向经年：“俞经年，你最近身上长跳蚤啊？”
“干什么，别造我谣。”经年扭了一下，另寻了个姿势趴在课桌上。
“我就问问你放学之后去不去看球赛。”小马仔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蹭过来，经年脸都绿了，“1班和2班办了个友谊赛，那可是文科班和另一个文科班的篮球对决诶。”
经年手藏在课桌里，脑袋埋得低低的，此刻有点不自在地在聊天界面划来划去。这个时候好像给谁发消息都不合适，给大人们发消息，那他们不就知道自己上课偷偷带手机了？给同学发消息吧，就算他们也偷偷带了手机也不一定能及时回；酒馆的小伙伴们——他们肯定会笑话自己无聊，反正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就这样往下划啊划，他看见了辰的聊天框。这才想起来，好像自从上次他送他回去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发过消息了。
说起来，马上要到他的演唱会了，他应该很忙吧。
他这短短几天还经历了挺多事的，都有些忘记他了。也不知道他那边的生活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天拆成好几天来用，接收到的信息比小时候一年所知道的还要多好多。
“喂，去不去啊。”旁边有人捅了一下他的胳膊肘，经年正在构思发点什么去骚扰大明星，这一下有一种小心思被抓包了的惊慌：“啊，啊？什么文科班，不去不去。”
“……是篮球赛。”小马仔看出了他在偷摸玩手机，于是发挥世纪好同桌的精神帮他四处望了望风，又把他们这边的窗帘拉过去了一些，然后凑过来小声问，“给谁发消息呢？”
经年手上敲着屏幕：“不告诉你~”
“切，我可不信这个时间点会有人跟你聊天，你就装吧你。”
“那是你人缘问题，我就有人跟我聊。”经年贱贱地笑了一声。
小马仔佯装愤怒地呼了呼气，坐起来开始写他的作业。原本他还有点想去看那篮球赛，不过经年拒绝了之后他也不太想去了，可能今晚会回去玩新买的游戏吧。
经年嘴硬说有人跟他聊，实际上只是他强行给那八字划了一撇。他难得想了一会儿却仍不知道给对方发什么，只能不停地赛博叫魂。
“苏烨屿”
“苏烨屿”
“苏烨屿”
……
一排一排地发，直到对方历史记录的消息被一点一点地顶上去，经年看着辰的头像，劝自己等到那图看不见了，就要关掉手机做自己的事去了。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经年手上的速度越来越慢。
头像被顶上去了。但最后一条消息却不是自己发的。
经年怔怔地看着那人的头像又出现在了最底部，发了一条再熟悉不过的消息：“？”
小马仔猛地戳了一下他胳膊，好像有点痛，感觉不太清。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带着夸张眼镜框的教导主任站在班级门口，一脸严肃地环视班级。
教室是依旧热闹还是已经安静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如雷，感受到胸腔拥着一片暖烘烘的情绪，那心跳一下一下，震得他四肢发麻。
他轻轻地呼吸着。
好像是真的有人，会跟他聊天呢。他不甚在意地、轻飘飘地抱来了墨，帮着他一起，把那八字给填好了。
一个不幸的消息，存稿已经耗空了呢……从这章开始就要现码了，我还是尽量一码完就上来更新吧~·~
对了，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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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过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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