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深，酒馆就越热闹。
自从来到虹港，宋时羽的内心深处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危险的环境会调集她身上所有的杀手细胞，让她变得更为敏锐。
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宋时羽说不出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阻魔金、组织、政治人物、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合作交易，她的精神状态好像都跟着变得雾蒙蒙的。
但当她真正踏入这个内心抵触的地方，头脑反而变得清晰了起来。
难道说，虹港在某种意义上也算风水宝地？
宋时羽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差不多正是大家喝得正高兴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获得消息的时机。
她从硬邦邦的床上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路过走廊时，宋时羽留意观察二楼。房客不多，除了她们应该还有三两个人入住。
也对。这种地方哪有什么人需要住在酒馆。
相比二楼的“冷清”，一楼的场景可以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人声鼎沸，叫嚷声大笑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人们脸上的表情也同样精彩纷呈。
宋时羽打量了一圈，决定先从老板身上套套话。
“老板，一杯朗姆，加冰。”宋时羽把硬币拍在吧台上，紧接着视线落在一旁破旧的餐单上。
忙了一天，自己好像还没吃饭。
“再加一份海鲜烩饭。”宋时羽随意的看了眼餐单，甚至懒得伸手去拿，因为上面只有两样东西。
“好。”老板递过来一杯朗姆酒，然后对着后厨吩咐了一声。
一杯冰朗姆下肚，宋时羽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起来。
“老板身手不错啊！”宋时羽眯起眼睛夸赞着老板，“从吧台下面掏出来一把汤普森就射，把我都给看呆了。”
“这帮狗东西，给点脸就要蹬鼻子。”老板没好气地说，随即想起人群挨完收拾的蠢样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宋时羽也跟着笑了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老板，你之前说虹港最近不太平？”宋时羽把杯子推了过去，示意老板再倒一杯。
“嗐，虹港太不太平，全看那三个帮派。”老板略带烦躁地敲击着桌面，红色的指甲油在钨丝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这不，又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我记得他们正拧成一股绳对抗蓝茵城呢？”宋时羽的眉毛略微上扬。
何须的政治主张非常针对虹港，按理来说整个虹港正抱团准备给何须搞下台，怎么这会儿还互相打起来了？
“原本是这样，但是现在又变了。”老板从后厨拿过烩饭，递到宋时羽的面前，“激进派想反攻蓝茵城，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
宋时羽接过递到手中的“海鲜烩饭”。除了黑乎乎的米粒里夹带的几根干瘪的鱿鱼须以外，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这盘东西哪里跟海鲜挂钩了。
“有意思，三个帮派不能投票表决吗？”宋时羽此刻也不管那么多，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
“投票？你以为这是什么美丽新世界吗？”老板嗤笑了一声，“我看你是城里来的吧，在虹港还想搞民主文明和谐那一套？”
“身为平民在哪都一样，有乱子才有活儿干。”宋时羽边吃边说。
“也不能这么说，我猜这回乱子大了。”老板突然压低声音，“巫毒帮和燃烧帮互看对方不顺眼很久了，正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开战呢！”
“那野草帮呢？”宋时羽不动声色的问道，她想了解易丛珊所在的野草帮的情况。
“野草帮跟它的名字一样，墙头草。”老板略带嘲笑地撇嘴，“还没什么动作呢，自己内部就先分裂了。”
“分裂了？”宋时羽十分诧异，继续追问下去。
“对，据说是内部打起来了。”老板用词稍显严谨，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虹港还真...热闹啊。”宋时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种隐隐的预感，这趟虹港之旅两人注定要卷入麻烦里。
“这杯我请你。”老板看着空空的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我劝你趁早回城去吧，不知道是三个帮派到底要干什么，这次的动静挺大的。”
所以，野草帮的内讧和虹港的阴谋，这些何须知道吗？
“蓝茵城也一个样，安稳才是特权。”宋时羽低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接着她又抬头，举起满上的酒杯表示感谢：
“这杯敬你的健康。”
“哈哈，你这个脾气我喜欢。”老板掏出一个酒杯给自己满上，接着又跟宋时羽碰杯。
“我提醒你一句，回头你回蓝茵城以后，尽量离环港区远一点。”老板放下喝光的杯子，嘱咐起宋时羽，“多了我就不说了，反正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这么做。”
环港区有危险。
宋时羽点点头，把这句话记在了脑子里。
离开吧台。宋时羽不动神色地在人群中穿梭着，试图听听人们在说什么。
除了无意义的喧闹，宋时羽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算了，回去吧。
正当宋时羽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听到角落有两个人提到了野草帮。
“真晦气，那个娘们儿还真把下水道当家了。”男人气愤地捶了下桌子，“她就是野草帮的叛徒。”
“也别这么说，燕哥非要跟燃烧帮扯上关系，咱们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的，凭什么给燃烧帮当狗啊。”另一个人无奈地摇着头。
“滚，什么叫当狗？”男人瞪着眼睛，“真金白银实实在在地入兜了才作数，咱们混帮派不就为了这个吗？”
野草帮的叛徒？
宋时羽下意识想到了易丛珊，随即又摇摇头。除了她自己似乎也不认识什么野草帮的人。
听他们的意思，燃烧帮似乎在向野草帮许诺了什么好处？
她刚想凑过去再听几句，对方却突然变得警觉了起来。
没办法，宋时羽只能装作喝多了，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转身的一瞬间，她却看到正在下楼的何须，对方也同样看到了一副醉醺醺模样的自己。
何须的眉头一皱，紧接着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喝多了？”何须低声询问，随即贴近宋时羽的衣领，果然从她身上闻到一股酒味。
“没有，回去说。”宋时羽言简意赅地解释着，但是这套说辞在对方的眼里却更像欲盖弥彰。
何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扶住宋时羽。
只是何须的皱眉和犹豫，让宋时羽觉得有些不满。
碍于野草帮的两个人一直在用余光打量自己，宋时羽无奈，只能继续装作踉跄，任由着何须扶着自己上楼。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宋时羽立刻甩开何须的手。
“我说，我看起来像是酒量不好？还是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把事情搞砸的人？”宋时羽嘴上开着玩笑，语气却带了几分认真。
她的这句话让何须预料不及，但很快何须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只是担心你。”何须耐心地回答着，“在这种地方，一会儿看不到你就会担心。”
真是久居政坛的老狐狸。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罪恶之地的原因，随着防备心的提升，宋时羽觉得自己所有感官都变得敏锐了，包括大脑和心态。
她突然察觉到何须喜欢用一些看似真诚的言语和动作，甚至是“甜言蜜语”来掩盖内心真正的想法。这是宋时羽在蓝茵城不曾多想的细节，如今却被她后知后觉地品尝了出来。
何须似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情感需求，并利用着这一点。
不过此刻宋时羽却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她明白，在虹港，两个人需要一些彼此依靠。
宋时羽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示意何须跟上。
“两个消息。一是虹港最近不太平，三个帮派可能要开战。二是野草帮作为摇摆的中心，现在可能出现内讧了。”
宋时羽简明扼要地把刚才打探出的消息分享出来，她很清楚自己的消息全部来源于市井，因此她需要听听何须的看法。
这里的房间不比一应俱全的蓝茵城。没有沙发和办公桌，何须便十分自然地坐到宋时羽的床边，接着开始梳理消息。
“预料之中，虹港这种地方注定不会团结。”何须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大腿，“小帮派为了蝇头小利，大帮派为了所谓的‘资源’，什么筹码都敢往牌桌上摆。”
宋时羽从何须的言语之中不难听出她对虹港的态度。她们两个对于这里的看法大部分是一致的，但又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有所不同。
就比如，何须的态度里总有某种让她难以接受的东西：那是一种经验主义所带来的，隐藏于客观之下的鄙夷。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划分到这种鄙夷的范围内。
“但是野草帮内讧成什么样我确实不太了解，我们明天需要亲自确认一下易丛珊那里的情况。”何须没有注意到宋时羽忽明忽暗的目光，仍旧在继续往下分析。
“虹港是跟环港区是有什么关系吗？”
宋时羽冷不丁出声，她想起老板对自己的嘱咐。
听到宋时羽的提问，何须细长的眉毛轻轻挑起：“为什么这么问？”
“听人说的。”宋时羽移开视线，含糊地回答着。
“如果虹港的势力发现了可乘之机，或是想对蓝茵城提出什么要求的话，就会先在环港区搞些事情，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示威或是威胁。”何须眯起眼睛解释。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之所以在政治主张中强烈针对虹港，目的是为了环港区的选票。”宋时羽把头转向了何须，毫不避讳地看着女政客的眼睛。
何须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你很聪明。”深色的唇瓣贴近了宋时羽的耳侧，“甚至可以说..比在蓝茵城时更聪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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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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