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七寸的刀锋于空中斩落,血煞之气加持其上,无情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卜奎,仿佛一座山,仿佛一支军团。
无情屏着呼吸,手腕一抖,右腕上的玉镯化作多情钩,铮地一声与那鬼头刀相碰,只是无情力量稍不济些,到底被击飞出去,撞在了自己所设的屏障上。
但在触及那屏障的一瞬间,无情已调整好身姿,就算卜奎再次袭击过来,她也足可应对。
此刻,多情钩的钩弯之中,血煞灵气被钩出一团,却并不散开,虽然无情并不懂得如何御使血煞灵气,但在诸般灵气变种之中,乃以寂灭死气为霸,因此无情只需要分上几缕寂灭死气,就能捆缚住这许多血煞灵气。
下一次攻击时,便是敌弱我强之势,这招算是对于李岁杪剑法的一丝感悟,不过也堪堪够用。
卜奎携着鬼头血刀,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无情:“尘落是你杀的?”
无情单手执钩,左手却按在屏障上,随时打算切换双钩:“如果是我做的,那么早就对你出手了。”
“也是,阿情从来是不肯废话的,”卜奎点了点头,他的语气虽然随和了些,但表情却还是一丝不变,“你来找我做什么?”
无情也是面不改色道:“没什么,叙叙旧罢了。”
“叙旧?”卜奎冷峻一笑,“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算算时间,你我已有五十年时间没见了。”
“不错,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杀人了。”
卜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
“我知道,”无情点了点头,“可谁让你是吸星老鬼唯一的传人,得了他的捐血吞元**和血煞鬼刀。”
卜奎幽幽叹息:“若是我能选择,宁愿没有接受他的传承。”
无情微微一笑:“记得你曾教我捐血吞元**的几篇入门功夫,可惜我颇愚笨,只学得了些皮毛,却也已是受益匪浅了,更何况是你。”
“你可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了?”
无情摇了摇头。
“算上今天那三个,正巧是四千四百四十三个,”卜奎抚摸着手中的血煞鬼刀,多年来的祭炼,这把刀早已是他的本命法器,即使是为了这把血煞鬼刀,他也仍需要不断斩杀其他的修士,“再杀一个,我便能将捐血吞元**修至小成,这把血煞鬼刀也会成为一件真仙品的法器。”
真仙品的法器,那可是仅次于金仙品的等阶,就算对于大乘境修士来说都不易得,沐瑶的两把多情钩,也只是比真仙品法宝更低一级的玄仙品而已。
“真仙品吗……”无情露出一丝苦笑,若卜奎真的多杀了一个,手持真仙品法宝的卜奎,就算是灭劫境大圆满的修士也不一定能拿得下他,“你想拿我祭刀?”
否则,卜奎又何必在这里等着自己。
卜奎却摇了摇头道:“不,你和别人不同。”
既然卜奎这么说了,无情自然也会相信,虽然卜奎杀人无数,但在绝天宫十三煞仙之中,他倒反而属于最老实的人。
无情微微笑道:“那么,我便可以放心地恭喜你了。”
“我相信你的道贺,但也只相信你的道贺,”卜奎却并不显欣慰,只是瞧着那钩弯中螺旋的灵气,“从前,你就是个很会撒谎的丫头。”
无情眯了眯眼睛:“不错,可是做煞仙的,总是要撒谎骗过目标才好下手。”
正面硬拼,从来不是煞仙的行事风格,或者说,若是能正面硬拼过对手,那对方千百年来的刻苦修为不就相当于笑话了吗?
卜奎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但是从以前开始,我总能瞧出来你在撒谎,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谎话总是很难符合逻辑与现实。”
卜奎点了点头,戳穿了无情的真实想法:“不错,所以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你是来刺探绝天宫的所在的。”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出面与我相见?”无情左右斜视观望,一般来说,被人追踪之时,要么应当设法摆脱,要么就应当设下陷阱,因此不得不小心,可是卜奎已说过不打算取无情性命,这样的担忧又似乎过虑了些。
这种事对于煞仙来说,算是一种常识,卜奎并不见怪,只是淡然道:“不必看了,没有埋伏。”
无情幽然道:“因为打发我,你不需要埋伏?”
“打发?这也太妄自菲薄了,任谁也没资格说打发你呀,绝天宫最聪明的煞仙,”卜奎轻轻扶了扶额,“我并不打算对付你,只是打算劝一劝你。”
“怎么说?”
卜奎打量着无情现在那寻常妇人家的装束,微微叹了口气:“你一向很聪明,又何必在大事上犯糊涂,如今你既已脱离了苦海,嫁为人妇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又何必再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呢?”
无情并不为所动道:“因为,我还要给一个人报仇。”
“日月剑君飞白,他确实是个很可惜的人物,”卜奎摇了摇头,“可就算他活着,你和他之间有真的有那种双宿双飞的可能吗?”
“你什么意思?”
“飞白可非孑然一身的散修,神霄剑府是当世第一的剑修宗门,又怎么会接受你这么一个煞仙?”
无情一声冷哼:“神霄剑府,哼,法篆他们也是神霄剑府的弟子,又何尝不是身处绝天宫中。”
“不错,别忘了,见心道长飞衡可是死在你的计划之下的,我想,一个人有父亲,也一定会有母亲吧?”卜奎叹息道,“就算他肯接受你,甚至为你退出宗门,面对他的母亲,你又当如何呢?”
仔细想想,以公孙舞对自己的态度和她本身的性子而言,若无飞白和李岁杪的因素,恐怕早就和自己刀剑相向了。
剑仙当年名扬天下,靠的可不仅仅是剑器舞姿动人。
见无情不言语,卜奎继续道:“更何况,你的夫君和飞白那般相像,对你而言,不应该好好守着他吗?”
无情凤目微凛:“你看见了!”
“你知道斩仙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卜奎总算露出一丝冷笑,算是难得的笑意,“那里是戮仙之地,天子的刑台,在那里,凡是目之所及之处,皆在洞悉之下。”
无情淡然道:“你似乎很享受那种感觉。”
“自然,那样我会觉得安心。”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做了绝天宫的煞仙?”
像这样的问题,还在绝天宫的时候,无情也好,卜奎也罢,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
卜奎叹了口气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天子的刽子手,吸星老祖虽是当时的第一散修,却也是绝天宫的煞仙,得了他的传承,我自然无法再和绝天宫撇开关系,只是作为天子的刽子手,确实对我使用捐血吞元**有极大的益处。”
“也是,再也找不到什么地方能让你这般合理合法地杀戮数千位化神境以上修士了,”无情轻哼了一声,“说到杀人数量,我们十二煞仙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个人。”
“说的是,所以有时候,听听我的意见,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见无情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卜奎也放松了些许,“凡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拘泥于这十年百年?”
“就算一切顺利,你今天跟着我,找到了绝天宫的所在,报得了大仇,又能得到什么呢?复仇的快乐?”说着,卜奎顿了顿,“但然后呢,你那夫君的一生便会由此改变,你们两个也不会再有未来,而你则连一段普普通通的生活也不会再拥有了。”
无情沉默不语,事实上,她也知道卜奎说得并非假话,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她没法给自己一个止步的理由。
卜奎淡然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告诉无何。”
“我……”无情瞧着多情钩弯中束缚禁锢的血煞灵气,略略沉吟。
“你再踏出一步,你我之间就不得不开战了,”卜奎的鬼头刀向身前一丢,又是对付印照时的姿势,“阿情,回去吧,不要再逼自己了。”
“既离苦海,何必回头。”
十字街头,茶馆门口。
为了能让茶馆内的客人不至于烦闷,茶馆门口两侧的墙基本都已拆除,只保留两排低矮的栏杆,使客人坐在茶桌前也能感受到街上的喧哗与热闹。
风白没有坐在茶座上,只是站在茶馆门外,斜靠着低矮的栏杆,任由夕阳映衬在脸上,为那如玉的面庞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温暖又安详。
拥有和飞白相似的容貌,实在算得上是种上天的馈赠,即使只是随意地倚靠在茶楼外,也如宝石一般耀眼夺目。
宾客来来往往之间,倒也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或是年轻貌美的少妇与他搭话,自也是他容貌的馈赠,风白只是不言不语,将一切都视而不见。
无情分开他人,到了风白面前,淡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想娘子走不了太远,故此在这里等着,”风白微微一笑,“倘若走的太远,我怕娘子寻我不到。”
“你倒聪慧。”无情微微一笑,便和风白携手离去,不必多言,也无需再言。
风白歪了歪脑袋:“娘子,你今天好像沉默得多?”
“没什么,”无情只淡淡回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白头偕老,确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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