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貌,都与自己相似。
不过,无情也大抵能猜出她的来历,因此再见到这少女时,无情的眉毛也没有抬一下。
至于傅怀惠,他是个什么样人无情也早已了然,心中自然不会起什么波澜。
只不过,面对冷嘲热讽也好,面对赞赏夸耀也罢,无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倒是更惹得余情跃跃欲试。
“既然你这么喜欢凡人,”余情咯咯一笑,纤长滑腻的白皙手指已拂在无情的手腕上,摸了摸她腕上由多情钩所化的玉镯,“不如把夺情钩给我,如何?”
无情不言不语,她手中的冬衣已经快缝制完毕,只是风白常常干活,不能穿得太重,是以冬衣之内填装的不是棉花,而是鹅绒。
对无情来说,这名为余情的少女并不是值得她做出回应的对象,她要等的人,如今还没有到来。
见无情对自己不理不睬,余情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主意,随即扭身往卧房过去。
无情现在所住的房屋,与曾在神识虚空中的一样,一间长屋,分为三间,中间是正堂,隔开了卧房和厨房,门脸则开在当中。
是以余情只消踏过一道门槛,便能瞧见躺在床上的风白,余情舔了舔唇,嘤嘤笑道:“你这半老徐娘倒是好福气,漂泊为凡人,也能得到如此美貌的少年,只是这般暴殄天物实在可惜,我便替你收了他,如何?”
说着,余情伸手便向风白脸上抚去,事实上,风白固然是个美貌少年,但这世间之大,美貌之人实在不少,余情所言收纳,其实也就是炉鼎吸收阳精而已。
阳精尽,命便休,只不过遇上实在喜欢的,余情却也不介意让他多活上几日。
只是余情的手还未触及风白,一股强大的吸力便硬生生拖拽着她向后飞去,余情忙要转身应对,却在刚刚回首之间,就被一巴掌挝在脸上,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扔出了屋子,沾了一身土灰。
如今,无情曾经的这些同门,修为皆已不在无情之下,其中更是有吴签这样的灭劫境后期大修坐镇,余情实在是没想到,无情还敢动手。
三十年来,余情一直过着相当惬意的日子,虽然她一直很想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煞仙,但无何却从未放她单独一人出手过,甚至连煞仙的任务都很少交付给她。
即使偶尔能接到一次简单的任务,无何也都会派遣其他煞仙从旁相助,掠阵照看。
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少女,有朝一日突然受此大辱,又如何能够忍受。
就算余情已甄化神境界,修为达到了多少人千年难抵的目标彼岸,但在内心深处,她和寻常的凡人少女,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就算心境上只是个普通人,余情也是个力量强大的普通人,她的腕上也有一对银镯,刹那间化作一对银钩,朝无情挥来。
“啊啊,去死!”
本来,以余情那强大又狂暴的灵力来说,一瞬间将房屋摧毁,乃至将周围的土地尽数掀翻重犁一遍都很简单,但她的灵力却好似被强行压制着一般,没有任何外泄。
但余情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眼里只有无情,那是她掌中银钩的目标,旁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乎。
无情仍坐着不动,慢悠悠地将最后一针缝补完毕,对那一钩袭击脖颈、一钩袭击腰腹的攻击视而不见。
只是在即将接触的一瞬间,无情已放下了针线与冬装,双手以诡谲难测的角度突入双钩之间,握住了余情的双腕,紧接着转手一扭,在将余情甩飞的同时,已经轻轻巧巧地将那对银钩夺了过来。
不多的时间内,余情已跌了两跤,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只是这第二跤还没有拍在地上,便已被傅怀惠单手揽上腰肢。
空手的无情暂不需要戒备,但手持双钩的无情却绝不可小觑,即使她手中的双钩并非她的本命法器,也足可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没有人敢赌无情不会暴起伤人,尤其是傅怀月,风月双环好似捉风缠月一般,一齐朝无情的脖颈袭去。
只听铮的一声,无情手中的双钩便已将那无关风月勾在了一起,另一把银钩则已同时指住了傅怀惠。
傅怀惠一手搂着余情,一手折扇摇动,桃花眼一眨,柳眉弯弯,笑意闲恬:“无情妹妹,放心好了,我怎舍得伤害你呢?”
无情轻轻吐了口气,没有多言,傅怀惠说的话,从来都是听听就好的。
此时,吴签已抬头瞧向了门外,无情也扔掉了手中的银钩,袖起双手,屋内所有的修士全都收敛气息,就连傅怀惠也放开了余情。
余情直了身子,立刻抢过自己的银钩,指向无情,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帮她兜底,无论挑战无情几次,她都不惧。
门外传来沉重而又徐行的脚步声,跨步进来一个年逾五旬的平凡男子,感受不到任何过人的气息。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绝不敢小看他的,包括余情在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等待着这人走入正堂中间。
他便是无何,大乘境修士的仙威早已内敛,如果他自己不催动灵力,在外人看来,他便如同凡人一样。
无何路过余情身畔,余情刚要诉说委屈,无何伸指一弹,余情那双横举的银钩便强行化作银镯回到她的手腕上。
而无何自己,则径直走到了无情面前,那张慈祥而温和的面庞占据了无情的双目,温柔又柔和的目光照射在无情身上,吐露出关切的话语:“你的脸上沾染了不少疲惫。”
无情淡然道:“你若不来找我,我还不会如此疲惫。”
这直愣的回怼,自旁人口中说出可谓僭越,但无何并不气恼,仍旧面带微笑:“你虽得了我的真传,纵横五洲四域间也难遇敌手,但我却时刻担心你会吃亏。”
“劳您挂念,幸好这么多年来,我只在三十年前吃过一次亏。”无情说话向来四平八稳很难瞧出情绪的波动,但这句话却偏偏把“三十年前”这几个字咬的极重。
众所周知,无情的性子一向刚硬,但对于无何她也一向十分恭敬,而如今,却只有她敢如此阴阳怪气。
无何淡然一笑,并不气恼,反而柔声道:“回来吧。”
无情只是平淡地反问道:“若我说不呢?就先杀我丈夫?再来杀我?”
“我怎会舍得杀你呢?”无何转过身来,微微笑道,“绝天宫就是你的家,而你就如我的女儿一般。”
“这话怕不尽然,”无情的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嘲笑的却是曾经天真的自己,瞥了眼余情道,“如果你把我看做自己的女儿,那她又是谁?”
无何回转过来,微微俯身,凑在无情的耳畔:“她和你不一样,只是个替身。”
这世上的人很多很多,多到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找到极其相像的人,虽然此事并不简单,但也绝非不可能。
“三十年时间,你就能把她养到化神境,”想到自己当年,似乎比这速度还要慢上一些,无情冷笑道,“这替身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还是说我也只是替身之一?”
无何的话语并不十分微弱,只是在他的仙威之下,他可以保证除了无情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替身就只是替身,而你却真真切切如同我的女儿一般。”
无情斜着眸子,瞥见无何那有些干枯却又明亮的眼睛:“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展现出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作为和担当。”
“当然……”无何直起身子,挪起步子也踱到了卧房内,瞧着正在酣睡的风白,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怎么会让我前途无量的女儿,委身于一个如此平凡无奇的凡人呢?”
大乘境修士轻轻吐出的一口气,对于凡人来说,都不异于一场飓风,甚至说,若非无情提前在风白身周施下阵法,仅凭无何站在那里自然而然散发的仙威,都可以要了风白的性命。
此刻,无情仍不显紧张,或者说就算她紧张起来也没有任何用处,逃无可逃,躲无可躲,但这样也好,上一次不能与飞白同生共死,如今就以此来补过吧。
至少,现在送命,风白至少是在睡梦之中,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但无何竟没有动手,只是微微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要杀了他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作为一个父亲,当然是要听你女儿的了。”无何轻轻抬起手臂,枯槁却有力的手抚在无情面庞上。
无情刚要开口,无何却又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听到的,是你真实的想法。”
无情面色一怔,无何的单手已经捏在了无情的下颚上,迫使她将那樱桃小口张开,紧接着在那手掌上传来一股有如岩浆般的灼热,烧灼着无情的舌头。
可那随之而来,却是自由,无情口中的禁言法咒,竟是就此消失,只是无情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便感觉一阵晕眩。
有什么东西涌入了无情的脑中,那是某些无情已经忘却了的、过往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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