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垂钓的老者却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提着鱼竿,往身后用力一甩,那条巨大的噬岛鲸便腾空而起,刹那间犹如乌云蔽日,遮蔽了这座龟岛。
老者的用力一挥,甩动起如山似峦的噬岛鲸,将它整个往后扔了出去。
没有得到灵智的噬岛鲸再大也是妖兽,不能成为妖修自然也学不会飞行,恐怕这噬岛鲸没想象不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飞得起来。
许是欢喜,许是惊异,飞在空中的噬岛鲸发出了一声鲸吟,空灵绵长,好似天籁。
无情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害怕,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一飞冲天的噬岛鲸。
只见噬岛鲸侧着身子,背腹皆可得见。腹部柔软光滑,便是在水中受多年磨难也仍如绸缎,脊背上却万壑千岩,仿佛真背着群山万峰一般。
能见识到这样的风光,实在是千载难逢,如今却都十分清晰地展现了无情眼前。
这样的机会恐怕以后都很难再有了。
只见这噬岛鲸飞过龟岛,犹如一团遮天的乌云,重重地砸在龟岛另一侧的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就连龟岛的这一边也看得到。
寻常的岛屿自然不会晃动,但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被巨浪染透整岛,但这龟岛不仅没有晃动,也没有被巨浪拍击,依旧稳稳当当,岿然不动。
托天神鳌的后裔,自然也有自己的威能。
“可恶!怎么钓上了这种东西!”老者抛下鱼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于他骂骂咧咧的行为,飞白无情倒是没什么所谓,老人家能有这样的精力,已经是很难得了。
天空还在飘着雨滴,那是咸咸的海水,噬岛鲸腾空而过,身上沾着的海水自然便留了下来。
但老者带着巨大的斗笠,飘散的海水并未染湿他的衣衫,倒是让无情打了个喷嚏。
“哦?新来的?”老者只是回头瞧了无情一眼,眼睛便直勾勾地盯上了她的多情钩,“好漂亮的双钩,如今用钩的武修已不多了。”
无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应激,忙收起多情钩,恭恭敬敬道:“您也懂钩?”
“略懂略懂,毕竟垂钓也得用鱼钩嘛。”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呵呵的,亲切而又慈祥。
无情便也微微笑了笑,以做回应:“鱼钩和这种钩,还是不一样的吧?”
老者道:“化大为小,巧为更巧,说是不同,亦有所同。”
不管是大是小,钩永远都是钩,无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一时半刻的顿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不过,能对钩做出这样的理解,这老者一定是一位优秀的武修,虽然无情感觉不到他的法力,但能在这座岛上存活下来的人,一定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
“前辈,您就是传说中的磻溪钓叟吕太公吧?”无情如此说道,这世上用钩的武修之中,并没有人能高过无情的造诣,这一点她有着充分的自信,那么这老者自然就是用钩的前辈高人了。
而那前辈高人之中,能够有如此透彻领悟的也并不多,无情想起飞白在自己说起磻溪钓叟时的奇怪表情,想来也可以确认。
吕太公呵呵一笑,又捋了把胡须,站起身道:“传说?老朽竟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人物了吗?”
无情并未动摇,也只是微微笑道:“千年似弹指,白驹过隙疾,在我等的眼中时光寸许,凡人却已历百十代。”
只不过再过不久,无情自己便就是那凡人中的一员了。
“说得好,那么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人也该能寻得些喜好,至少对现在的老朽来说,垂钓要比武艺有趣。”说着,磻溪钓叟站起身来,提起小小鱼篓,“钓得些鱼儿以为配餐,然后小酌两杯,当真美事。”
这样的生活,倒是和寻常人家的老者相差不远,想必磻溪钓叟隐居于此,便是失去了作为武修的进取,而是追求寻常人的安逸。
如果趁他专心垂钓时刺杀,当有九成把握……无情不禁苦笑,做了这么多年的刺客,就连思维也已经杀手化了,总是下意识地观察着别人的破绽。
吕太公瞧向另一边,高喝一声:“姬弃,你可同来?”
“不去,你掀起的海水污了农田,急需清理。”农田里的庄稼汉直起身子,悠远的距离也未能削弱他的声音,“而且,还要除虫。”
“那也好,老夫先行一步。”
这般隔空对话,若是以前,无情自然也能做到,如今修为尽丧,却只能做个看客,当真难受。
“小丫头,咱们有缘再见。”说罢,吕太公足下踏光,倏然而去。
无情探了探身,彬彬有礼道:“恭送前辈。”
再留在此处也什么用,那专注于耕田的姬弃并不打算和无情搭话,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而天色虽然未昏,无情回去的路却还不短。
这龟岛上本来就有妖兽出没,而且无情能够合理怀疑白天出没的都是些昼行妖兽,真正的夜行妖兽还未露面。
无情也并不想和这些妖兽碰面,落得个葬身胃腹的下场。
没奈何,无情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闲庭信步,飞速往自己所住之处的木屋飞奔而去,总算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住处。
无情在这里住了半年,很不幸,那时的她动也不能动,每日只能躺在床上,一到晚上便只能做个睁眼瞎子,毕竟从天一黑就睡到天亮,也是一种折磨。
无情总算可以点起篝火,至少到晚上也可以看书消遣一下。
倒是这龟岛上的植物似乎也和五洲四域的不同,燃烧起来并不是明亮的橘黄色,反而是淡然的青绿色。
这样的颜色看起来绚烂,可实在不适合看书,这整个屋子里就如坟地燃烧着鬼火,但凡换个胆子小的,怕是都不敢出被窝。
无情倒是还好,虽然内心有些悚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有光她就能读得进去,也有心思能琢磨一下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
“姬弃……”这个名字无情听说过,只是她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此人曾是“天下仙朝”的大司农,本是天子的最依仗的臣子之一,却因他的妹妹偷走了天子的造化补天丹而自愿顶罪被处死。
这件事是卜奎告诉无情的,作为仙都城的刽子手,卜奎的鬼头刀下早不知送走了多少亡魂,其中当然也有不少灭劫境修士。
卜奎同样也是“绝天宫”门下的煞仙,说起此事时二人还是同门,而这种趣事传闻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卜奎又为人耿直,应该不会欺骗无情才是,但死者也会复生,却也有趣。
“真是诡异的岛,这里的家伙,不是早已隐居之人,便是传说已死的老怪物。”
无情坐在篝火旁,百无聊赖地发呆,之前睡得太多,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躺睡了不下,武器包便只得收集些附近的木材,做些手工以打发时间。
虽然没有了法力,无法驱使多情钩,但多情钩本身就是一件神兵,以此为工具,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等到第二日,李岁杪再过来时,这座破木屋已经被修缮地相当完善,虽然范围没有扩大,陈设到变得新颖起来,可以看得出,无情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好好生活的人。
无情托上来两杯茶,茶盘是她削的,茶杯是她凿的,就连茶叶也是采集各类嫩芽自制而成,茶色透亮,清新扑鼻:“你师祖让你做的事都做完了?”
李岁杪喝了一口,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嘛,只能说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事虽然不麻烦,但也得加倍小心。”
无情点了点头,以东海毒医的怪脾气,能让李岁杪这般偷懒,显然已是无碍:“那自是极好的,事到如今,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了吧?”
“应该是可以了,”李岁杪挠了挠头,回忆着有什么言语上的禁忌,总算是和无情透露,“你还记得那个九头化骨蛇的毒囊吗?”
无情点了点头:“记得,说正事。”
“唔,好好好,”见无情催促,李岁杪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我本是打算用那毒囊为小白祛除体内的蛇毒的,但是小白多半已经身陨……”
“你说什么!”听得此言,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无情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李岁杪双肩:“之前探查,不是说只是生死未卜吗!”
修士往往长命,有时闭关几十上百年,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飞白虽一时不曾有消息,可若逃出生天,躲藏修养,也并非觉悟可能。
事实上,李岁杪之前和无情交谈时,也正是持着这种观点,无情也并未放弃希望,如今没来由说这一句,怎能让无情接受。
“可是……这已经半年了……”李岁杪别过脸去,刚刚还是轻松懒散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甘,眼圈也变得通红,对于飞白陨落一事,恐怕她的心情不会比无情好受,只是在李岁杪想来,伤心的人能少一个也是好的。
无情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削出的茶盏倾入青绿色的火焰中,一齐燃尽,“这……怎么可能……”
以前,无情只想着利用飞白为保障,让自己可以脱离绝天宫。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情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不能和飞白一起,就算自己逃离了绝天宫,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真如此,无情的余生大概就只有一件事要做了。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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