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温二娘脸上,脸色苍白,那一瞬看着有些像纸人。
旁边的小九看着温二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上突然一颤,引得温二娘慢吞吞地看向他,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九有些害怕,张着嘴想哭,却被一只素白清瘦的手捂住了嘴。
…这什么宝贝孩子。
俞卮心内暗自无语,却笑意盈盈,温和友善地对温二娘说道:“没事没事,天太冷了小孩有点守不住。”
“……哦。”温二娘点了点头,又拿了木材往火炉里面填。
不知道这么瞎的理由温二娘怎么应下的。
俞卮看了一眼小九的表情,确认小孩不会张开嘴嚎叫时想松开手,感觉到一滴水落在他的手背,带着温热。
俞卮一愣,过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孩吓哭了淌下来的泪。
他有些哭笑不得,突然发现手背上的水好像干了一些。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
或许是错觉吧。
俞卮收回手,心道,也可能是顺着小孩脸滑下去了。
他边这么想着,边抬眸开口问温二娘道:“这个传闻…二娘您怎么听来的?有什么具体的东西吗?”
传闻里有一个词对应着俞卮的猜测,就是“凭空消失”。
楚沂和小九的妈妈就是在村口凭空消失的 。
虽然他们经历的是进村,而传闻里给出的是出村,本质都差不了多少——都需要经过村口。
可是在俞卮的印象里,村口都有些什么呢?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风平浪静,唯一的隐患就是形鬼成群。可是那并不会让人凭空消失。
所以他想试试能不能从村民口中听到关于村口的什么信息。
“从哪儿听来的…”温二娘念着问题,似乎是在沉思,“老一辈的人以及村长和他儿子都这么说,我们这儿一切规则与指令都由村长管。因为全村只有他和他儿子会仙术,能活的比常人都久,二百三百来年了吧?毕竟活得久的人说话肯定要可靠一些,我们自然也就都听他们的。”
俞卮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位村长?”
因为他看见温二娘说村长时,神情有些焦躁,还有些忌惮的意思。
温二娘一愣,仿佛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她片刻后才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俞卮把温二娘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她不太对劲。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受了什么禁制的人,被话语刺激的一瞬间有了自己的想法,然而下一秒又因为禁制而缩了回去。
俞卮换了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
村长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让一个普通的村民不那么喜欢他,或者也许…有些害怕他?
如果真的有禁制,那么这个问题就不会得到回答。
温二娘的反应让俞卮有些意外。
她只是摇了摇头,道:“没有不喜欢他,只是…有时候感觉他性格有些古怪,所以没事不大愿意去找他。”
俞卮没说话。
温二娘望向这位公子,他衣袍极黑似墨,倒是衬得皮肤极白,腰间木质令牌松松地挂着,此刻正对着温二娘的是反面,上面刻着一个字——“籁”
公子半眯着眼,脸色白得似是带着病气,无意地搓捻着苍白的指尖,不知在思考什么。
“公子?”温二娘喊了对方一声,对方立即睁开眼看着她,她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困了吗?我这儿有空房间,你…呃和这个小朋友先去睡会儿吧。”
“不必。”俞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没困,又道:“劳烦您讲一下关于传闻更具体的东西?”
“哦对,”温二娘点了点头,回忆着说道,“我从村里老一辈人闲聊里听见的,说是从前有个小男孩跑出去过。”
那个时候村长儿子也才十三四岁。
那时村里十三四岁的男孩有很多,十来个吧。村子不大点地方,挨家挨户住得很近,他们也从小都混在一起。
跑出去的那个男孩格外不喜欢村长儿子,觉得他倚仗家里势力欺压其他人,清高自傲,轻蔑于他人。
某天这群男孩在聊天扯闲的时候,无意间聊到了关于“不能出村”这个禁忌上了。
在当时“不能出村”是约定俗成的,尽管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也没人去违背它。
这个年纪的男孩对禁止做的事情总抱有好奇心,还有一种“什么都想试试”的心理。
也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们当中有个人玩笑地问那个男生敢不敢出村,男孩好面子,毫不在意地道:“谁怕这个呀!我才不信呢,怎么就不能出村了?”
“你能吹!有本事你就出村啊?”
“你悠着点吹吧!没人能信你了!”
众人见他这么说,纷纷不信。
大家都习惯这人天天胡吹海吹一通了,也没当回事,本意也是那他开玩笑打趣。
偏偏这小子死要面子,脾气还非常倔,听着这些话,觉得众人是看不起他,咬牙生气道:“出村就出村,谁怕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走去。
村长儿子开玩笑道:“天天吹!你不出村我笑你一辈子!”
这男孩性格敏感,听了这话,气的直接跑出了村。
这下众人就有些慌了,连忙到村口,但都不敢往外走,只敢在墙边探头探脑。
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那个男孩的影子了。
村长儿子是最慌的,他匆忙跑去找他爸——这个村当时唯一会仙法的人,但也无济于事。
倒是当天晚上,那个男孩自己就回来了。
只是精神恍恍惚惚的,问他什么问题他都打不出来,到家后也持续高烧,处于半迷半醒的状态。
就这么烧到了第二天中午,就救不回来了。
据说,村长儿子因为这个事十分内疚,也染上了病,把自己封在院里,相当于一种闭关。
可能是边闭关边跟着他爸学了一些仙术,吧过了几十年再出关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变老的样子,和他爸一样,样貌也定格在二十五六岁。
但会仙术的人也不肯与天地同寿,在村长儿子闭关这几年,村长也因此变得沧桑起来。
但那是后话了。
“这是关于暴病而死的,”温二娘垂着眼看上去有些哀伤,“凭空消失的事件时间要往后推一些。”
至从那个事件传开后,别说出村,就连村口大家都不敢去,可当时村口是有人家的,是对相依为命的姐妹。
那个姐姐比妹妹大了四五岁,在妹妹满十岁时,双亲因病去世了。于是姐姐自然而然背起了一家的重任,扶养妹妹长大。
那个妹妹性格有点疯,经常满村里乱跑,还喜欢拽着姐姐一起,但一直没出什么事。
姐姐特别心疼这个妹妹,一直也不太管教她。
直到某天夜晚,妹妹突然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哭着说姐姐不见了。
那家人连忙把小姑娘接到家里,问了好久才问出来:姐妹俩在村口散步,走着走着姐姐突然就不见了。
那家人看已经很晚了,先让妹妹在卧房里睡下。第二天再去找。
那家人也睡下了。
半夜女主人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往天花板上一看,一个扭曲的形鬼正趴在那里幽幽地看着她。
如果再晚一点醒来,可能女主人已经没命了。
而那只形鬼,长着一张妹妹的脸…
于是女主人慌忙拍醒了身边的丈夫,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村长。
村长来的时候,那只形鬼不见了,妹妹还是好好地躺在卧房的床上。
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过村长还是把妹妹带走了。
自那以后,全村人谁也没有再看见过那对姐妹。
不久,那个挨着村口的房屋也被拆了。
传闻四起,有人猜测是不是妹妹本身就是形鬼,吸食了姐姐;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姐妹俩都被形鬼吸食了,而形鬼为了吸食更多的人,把自己伪装成妹妹进村。
至今无定论。
俞卮听着听着,有些疑惑,皱着眉问道:“那你们还接待外来之人?”
不怕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情,睡半道被形鬼爬床么?
温二娘摇了摇头,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面有一道三角形状的金印。她解释道:“那之后,村长也是怕类似的事情发生,给每个村民都留了一道仙印,说是有这个印记形鬼就吸食不了我们。”
“而且…来这的人也不多。”温二娘道,“上一次有客人来这里还是三年前。”
“那上次来的人呢?”俞卮问道。
温二娘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地道:“客人手臂上没有金印容易招形鬼…所以基本每个来这的人都……”
俞卮:“……”
俞卮淡定片刻,决定转个话题:“所以凭空消失是被形鬼抓走了吗?”
温二娘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个包括村长都没有给出定论。不过那个姐姐再也没出现过。也不会有人为了寻求真相大胆出村。”
所以丢了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俞卮脸色十分难看。
忽然间,屋外狂风呼啸!
窗户纸不堪受力,豁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穿进屋内,炉火倏然熄灭。
俞卮被吹得袍摆荡漾,他眯着眼向窗外看去。
窗外尘沙四起,黄土漫天,似乎淹没了整个村庄。
俞卮皱眉看着窗外,突然想到一样东西。
村里既然有人会仙术,那么凭空消失这个事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他把仙术全忘光了,所以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一条。
什么东西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让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还明面上让人找不到根源?
只有阵。
俞卮抬脚就往外走去,却被温二娘拽住了手腕。
“不行!不能出去!”温二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却大的吓人,“这种天气尤其不能出去!”
“为什么?”俞卮问道。
温二娘茫然几秒,依然拼命拽着他,道:“没为什么!就是不行——!”
俞卮未置一词,用另一只手拨了一下温二娘的手,这动作看似轻巧,被拨的人却感觉到巨大的力。
俞卮手被松了开来,手腕那处覆上了一层薄红。他却看都没看,只收回了手,让小九在屋里头好好待着别乱跑,然后自己走出屋子来到村口。
村里村外都黄沙漫天,俞卮连眼睛都没眯一下。他往外走了几步,刚在想如何进阵,便忽觉天旋地转。
再清醒,发现面前景象与村里别无二致。只是这里莫名透着沉重的死气,也没有了那迷眼的风沙。
他向四周扫了一圈,想进村探探情况,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往后拉。
“俞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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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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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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