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卮。”
拽着他的那个人话语沉沉。
“你…”俞卮转头便对上了楚沂的眼睛，他话音一顿，“如何知晓我名字的？”
楚沂答道：“腰牌。”
俞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从未关注过的木质腰牌，点了点头，道：“第二次了，你不知道背后拽人很危险也不礼貌吗？”
楚沂一愣，转而问道：“你不高兴？”
嗯……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俞卮没答话，转了一个话题问道：“刚才你为什么拽我？不能进村？”
楚沂点头，一指地面，道：“有阵。”
俞卮顺着他的手指往地上一看，有金色的流光在地上沿着一定线路流转着，把这整个“村落”都包了进去。
俞卮看着这流转的金光，立即就想到温二娘手臂上的金纹。他直觉这两者之间必定有关联，但他忘了各仙阵的作用和名称了，他问楚沂：“这什么阵？”
“虚影阵。”楚沂道。
“楚公子，”俞卮一脸无奈道，“你看我像明白阵法的样子么？”
楚沂：“……”
噢，忘了你失忆了。
“就是将现实投照进一个区域，好比一种虚影。阵若是布活了就可以将虚影中的东西传给现实。”
“比如灵魄，仙力等。”
俞卮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道：“那如果反过来呢？现实献给虚影呢？”
村长把村民的灵迁入虚影里，再补给自己？
楚沂摇头道：“理论上可以，但没人会这么做，毕竟虚影再怎么有灵，也只是虚影。”
而且，阵里虚影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是和现实整体相通的。每次得到灵也是平分给每一个人，不会存在哪个人多得一点的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村民的灵入阵多少，那么村长的灵也要入阵多少，这样就不存在所谓把灵补给村长了。
俞卮瞬间没了头绪，他又问：“你进来时这里就是这副模样？”
“不是。”楚沂道。
进来时，这个村落看上去与现实是一模一样的。楚沂用灵剑扫了一圈，发现了底下的阵。于是他剑气一扫，将其中一层幻影破了个干净。
他想再探探底下的阵石时，某人就卷了下来。
“噢。”俞卮想了想，道，“所以村口那漫天黄沙都是你搞出来的？”
楚沂：“？”
俞卮没打算解释，只摆了摆手说：“没事。”
俞卮想看看这金光绕出来的形状，却听见一声呜咽。那声音极轻，仿佛是从极远的身后传来的。
俞卮转过头望去，却只能看见漫无边际的土路，楚沂“嗯”一声表示疑问，俞卮看着他，用食指抵了一下嘴唇。
又一声呜咽传来，这声音比上一声清晰的多，就像…有东西在不断往他们这边靠近。
俞卮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土路，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突然，听见剑铿然出鞘！带着清冽的剑鸣声，直扫身前！
俞卮被扫得闭了一下眼，再睁眼就看见一群扭曲的形鬼伸向两人的手臂被整了个干净！而这群形鬼用绳子绑着一个女人。
想必那女人就是小九的妈妈。
那群形鬼见一次不成，还想再扑。这回它们学会了，不往楚沂那扑，前后迅速围住了俞卮，猛然扑过来！
它们扑的很凶，楚沂却反应更快！
他凭空一拢，划出了一柄看不见的利刃，甩手往俞卮身后劈去！而那柄剑在动作之前就扫去了俞卮身前。
霎那间，风尘四起，荡开无边黄土！
众形鬼见形式不对，纷纷收回攻势向后躲避。
楚沂隔空一抓，那柄剑就回到了手里。他再一拨，那剑径直向被绑的女人飞去，松掉了女人身上的绳子。
众形鬼看这庞然的威压，转身就要逃。
但楚沂早已捻出一根金绳，用剑把形鬼都堵了回来，甩出绳去，绕着它们转了几个来回。
楚沂捏着这金绳顺势一拽，套在形鬼身上的绳子瞬间收紧，所有形鬼都被捆了个扎实。
有的形鬼龇着牙摆着头，惨白的脸上带着不服气。
其中有一些被绑了依旧不安分，跃跃欲试伸长了灰白的手臂朝着旁边手无寸铁的女人伸去——
女人吓得闭了眼，感觉到一只清瘦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往后猛地一拉。
女人被拽了个踉跄，再睁眼，便看见了一柄利剑自上而下扫过，斩断了这群形鬼又伸出来的长臂。
而拽她的那只手，来源于旁边这位身着黑袍的公子。救她的那位公子收回剑，剑风扫的袍摆翻飞。
“多谢两位公子相救。”女人看着这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道了谢。
前面那位冷淡的公子只“嗯”了一声。旁边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又问道“大娘是否有一个叫小九的儿子？”
女人讶异地看着他，道：“是的…公子是见着他了么？”
俞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孩子没受伤，被我放到一户人家歇着了，没什么大碍。”
女人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俞卮转回头，却发现楚沂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子，正微微皱着眉看着他。
“你……”俞卮猝不及防撞上这眸光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着关节，“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下一秒，他又换了玩笑的语气，道：“觉得我长得太帅了？”
楚沂：“……”
这人真是哪一世都这么不要脸。
楚沂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冷着脸盯那群胡作非为的形鬼了。
俞卮看着他这些动作，没忍住笑弯了眼。
正笑着，突然传来“铿”的一声响。
俞卮向前看去，看见地上躺着几颗白亮亮的东西。
过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形鬼的牙齿…
那只形鬼不甘心被这么捆着，试图伸长脖子将这金绳咬断，结果一口下去，绳子一点事儿没有，牙崩了一地。
形鬼：“……”
另外几只想咬的形鬼见状，默默缩回脖子闭上嘴，决定还是老实安分一点。
俞卮看着这场面正觉得好笑，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如果再有气色一点，再少几分麻木，眼神少几分空洞，就和那位温二娘一模一样。
俞卮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难怪呢…
难怪第一眼看温二娘那么诡异…
难怪那些金印的形状和阵的流形一模一样…
原来这些村民早就是形鬼了。
俞卮正思索着，听见楚沂问“难怪什么”。他才反应过来他把“难怪”说了出来。
他冷呵一声，把在村里的经历和推测出来的都讲给了楚沂。
“但是…为什么他们在‘现实’中是纸人？”俞卮问道，“是为了…乍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么？”
“不是，”楚沂沉声道，“是一种诅咒。”
古书上说，如果想让某些人永远呆在某块地方，就需要给他们下一种咒法。
他们的灵魄就会永远禁锢在这块地方。
而如果他们被形鬼吸食了，也不会消散。而是变为形鬼，以纸壳为身躯存在于世间。
就算是他们的下一辈，也继承了这样的诅咒。
而虚影阵投照出来的虚影是最反应本质的——如果你是神，那你投射出来的虚影就是神；如果你是人，虚影就是人。
所以很显然，这些“村民”已经被吸食了。
他们褪去了纸皮包裹，露出了最本质的模样。
俞卮思索片刻，淡声道：“所以这阵的作用是…”
“是为了抓人进来把灵分给所有形鬼。”楚沂冷声替他把话说完。然后倏然出剑——
剑声嗡然，响彻整片天地，似乎整个阵都在颤。
剑就悬在这群形鬼头顶，离刺穿它们不到几毫。
楚沂问：“谁布的阵！？”
在这个阵里，其他人或许会浑浑噩噩的，但布阵者不会。布阵者一定与这阵意识相通，这阵里发生过什么他都会一清二楚！
“…我。”一个长着男人脸面的形鬼出声道，如果细看，他的眼角，嘴角等地方都有几许皱纹，像个苍老又刻板的上位者。
“你是村长。”俞卮用的陈述句。
那只形鬼似乎是有些麻木，听了这句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其实在布阵的时候就想过了。
迟早有一日，这阵会被某个强大的人毁掉，他那些所做的事都会付之一炬。但是…他还是布阵布的毫不犹豫。
这么多村民，他都看着呢。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形鬼，他是知道的。
毕竟…还是想尽可能活得久一点吧。
哪怕他们都已经不算人了。
楚沂用着意识相通的金线捆着这群形鬼，每个形鬼的所思所想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听着那位村长的遗憾之语，突然把剑收回到自己手中。
而那位村长也同时有了动作！
他用他的独臂朝村庄阵法那边猛地抓了一把，然后它的手掌对着脚下的土地一张！
它要移阵！它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将那阵的效力暂时扩散到这边，这样，这几个人也就在阵里了。
人到了阵里，瞬息间就会碎灵万千分给“村民”！
算是拼死一搏。
楚沂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长剑一甩，那锋剑便向“村长”心口刺去！
谁知这一剑并没有穿心而过，竟然透过去了。就像触不到“村长”的心脏一样。
“心穿不过去的！俞卮突然抓住了楚沂的手臂，“它们是虚影！”
是了，虚影依靠阵效而存在。
需毁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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