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鸿对里屋桌子上摆放在黄梨木支架上的那把绣春刀很感兴趣,观察几日一直想看看,但不好意思说。等到一天下午李颂之回家,她帮着脱下公服,李颂之又顺手解下雁翎刀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我能看一下里屋桌子上那把刀吗?”
她指的就是那把御赐的绣春刀,那把刀平时就摆在桌子上,只有李颂之执行公务时才能携带。
李颂之今天心情不错,说:“只能看一下啊。”说着进里屋把绣春刀取下来递给了她。
宋明鸿双手接过绣春刀,一手握住紫檀刀鞘,一手握住螭龙银饰纹刀柄,慢慢抽出刀身:
刀身如冰雕雪砌,似有寒气涌出。
刀脊如险峻之山脉,血槽如“饮血”之峡谷。
刀刃如深夜狩猎之虎目,散发着凶狠、如炬之光。
在暴戾上“勾勒”出贵重。
在特权上“雕刻”出精致。
皇权赋予它暴戾与嚣张。
落发即断、触物即分。
“这刀真好看,是在哪里做的?”
李颂之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这可是皇上御赐的绣春刀”
宋明鸿睁大眼睛感叹说:“原来这就是绣春刀。”
李颂之笑眯眯地说:“飞鱼服、绣春刀!”
“既然是御赐之物,我也不敢随便碰。”
虽然爱不释手,但这绣春刀是皇帝的御赐之物,她也不是锦衣卫,不能拿在手里把玩儿,最后双手交还给李颂之。
宋明鸿满眼羡慕:“我小时候也见过各种刀,不过没你这把好看。”
“那你玩儿过刀吗?”
问到这儿,宋明鸿两眼透亮:“玩儿过的,我还练过刀法和剑法呢。”
李颂之颇为意外:“你还练过武?”
宋明鸿点点头:“嗯,我祖父是武官,刀和剑我都练过”。
“你跟我来。”
李颂之又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把刀,说:“你看看这个。”
李颂之有三把刀,一把是皇帝御赐的绣春刀;一把就是平时携带的看起来中规中矩的雁翎刀;还有一把就是从小习武用的雁翎刀,这把雁翎刀用上好的材质锻造而成,配上名贵的深红色花梨木做剑鞘。
宋明鸿双手接过刀,看着虎头怒目样式的刀柄,用手握住刀柄慢慢抽出刀身,细细端详:
刀背刚劲如虎脊,刀身白如霜雪、刀刃薄如蝉翼。
轻轻一挥刀,刀影犹如云中闪电一般。
李颂之对她武艺很感兴趣:“这是我从小练武用的,你既然习过武,那就用这把刀练给我看看。”
宋明鸿底气不足,说道:“可这屋里施展不开啊,而且我也不敢在你面前献丑。”
“那咱们就去院子试试。”
来到院子里,宋明鸿扔掉刀鞘,先是单手平抡刀,而后单手里刀花、外刀花,再双手舞花刀。
随着整个身体旋转,刀在手中如同旋风一般呼呼生风。
双手握刀,顶刺斜劈,刀锋所向,劈风斩浪。
空中一跃一字马,双手握刀斩“恶蛟”。
一边舞刀一边吟诵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刀在手中让宋明鸿玩了个爽利痛快。
李颂之笑着拍拍手说:“刀法不错。我以为你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想到还有这般身手。”
宋明鸿谦虚地说:“我这刀法马马虎虎,跟你们比差的太远了。”
说着宋明鸿合上刀:“这把刀太贵重了。”而后双手交还给李颂之。
李颂之接过刀走到院子中心,握刀缠脖、撤步、盖刀。
而后点、刺、斜劈。
双手握刀,短提短撩、长提长撩。
纵身一跳,浪里翻身一刀劈。
宋明鸿的刀法敏捷、刚劲,李颂之的刀法刚猛、柔韧。
夫妻俩算是心意相通了。
第二年,正月十六,宋明扬带着父母置办的礼品一路舟车去了京城。
一路颠簸,加上天气又冷,二十来天后的下午终于到了姐姐姐夫家里,恰好李颂之还没回家。宋明扬又冷又饿,宋明鸿让人拿来点心给他吃,让他烤着火。
宋明鸿让丫头给他收拾一间屋子好让他住下。
打开母亲张氏准备的东西,除了老家的特产,还有母亲亲手做的幼儿的小衣服、小被子。
这是母亲提前为她将来的生育做准备。
到了快晚上了,李颂之回来了。刚进了门就听宋明扬喊了一声“姐夫”,李颂之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舅子,笑着说:“名扬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宋明鸿说:“来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外面挺冷吧?”
宋明扬龇牙咧嘴的说:“一路上把我冻死了。”
“怎么这个时候让你来,过一段时间天暖和了再来。”
“我父亲我母亲这不是惦记我姐嘛,让我带点东西来。”
李颂之说:“来了别急着走,在这呆几天。”
“这京城有好玩儿的地方吗?”
“有啊,到时候我让人带你去玩玩儿。”
宋明鸿不同意,说:“出去玩儿就要乱花钱。”
李颂之爽快地说:“这点钱我还是给得起的。”
宋明鸿制止:“你别给。”
“你别管,名扬好不容易来一次。”
“谢谢姐夫。”宋明扬高兴极了。
李颂之问:“名扬你今年多大了?”
宋明鸿说:“十九了。”
“还是个孩子。”宋明扬在姐夫眼里就是个稚气未脱,又长得好看的孩子。
“哪还是个孩子,长得比我父亲都高。”
宋明扬跟他姐狡辩:“我就是出去转转。”
“你姐夫十九岁考上秀才,二十岁当上锦衣卫带人办事。你十九岁还到处玩儿。”
李颂之跟下人说:“什么时候了?把饭菜都端过来。”
吃饭时,李颂之说:“明天是不是二月初八?正好,明天祖母要去护国寺给太皇太后上香,明鸿你也跟着去,名扬要去庙会,我让下人租一辆骡车,你坐着去逛逛。”
宋名扬眼巴巴地问:“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就租一辆骡车去,我让下人陪着你去。”
“我想骑马。”
“可不能骑马啊,在京城这马可不能随便骑,我能骑你不能骑。明天给你几两银子随便花。”
“谢谢姐夫。”
李颂之只管笑:“还是个孩子。”
他对这个小舅子是很喜欢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聪明、爱玩儿、个子高、长得也好看。
第二天,宋明鸿去了李府,跟着一起去了西城护国寺,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这么大排场。
宋明扬坐上小骡车,下人一甩鞭子,骡子一路小跑,跑了十几里地终于到了护国寺。
宋明扬在街上到处看新鲜。
这边有香喷喷、甜滋滋的点心,油炸的糕饼,各色蜜饯果脯,宋明扬忍着口水买了又买,一边吃一边逛。
旁边还有各种茶叶,不时有男子在那儿询价。
再往前就是卖各种绢花、绒花的,围着一群女子,年轻的姑娘、年老的婆婆还有中年带孩子的妇人,按照自己的眼光各自挑选着,看中了就往头上戴。
周围还有卖药丸、药膏,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再往前一转弯,那里有百戏杂耍,有斗鸡的,鸡毛四处飞;有耍猴的,主人一敲锣猴子就翻跟头,翻得好就会得到主人赏的食物。
再往北就是卖牲口家禽的,到处都是粪便味,宋明扬赶紧离了这里。
对于宋明扬来说,整个护国寺庙会,热闹是真热闹,很多东西他没见过,今天也算开了眼,去年跟着父亲来京城的时候,也没敢四处玩儿,就在客栈周围的街上逛逛而已。
东西买了一堆,还不忘给骡子嘴里塞上一块儿糕点,逛够了就坐上骡车回姐姐家里,
宋明扬也没忘给姐姐姐夫买东西。
晚上李颂之回家,看到宋明扬买的东西直接乐了,宋明扬想把剩下的钱还给李颂之,伸手递过去说:“姐夫,这还剩下一些钱,还你吧。”
李颂之说:“你自己收着吧。你今天去就吃了糕点?”
“是啊。”
李颂之笑笑说:“我小时候去护国寺玩儿,专门买酱肉吃。”
“明天我再出去玩一会儿,后天就走。”
宋明鸿说:“这么急着要走?”
李颂之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别急着走,再说了这段时间天也冷,这个月十五,东城大市街有集会,晚上我和你姐带着你一起去看看。当初你们在灯市口住的时候也没敢让你们出去逛逛,就是怕有朝廷的人突然巡查,现在不用怕了,咱们租个骡车就行了,玩够了第二天再走。”
宋明扬高兴地说:“谢谢姐夫。”
十五日这天,李颂之揣着腰牌,和宋明鸿领着弟弟来到灯市口。
夜晚,灯市口二里长的街道上,各处悬挂花灯,有多灯盏堆砌犹如仙山楼阁的、有画着嫦娥玉兔犹如云中月宫的、还有画着珊瑚鱼虾犹如水下龙宫的。
街上好多孩子,大一点的孩子提着灯笼乱跑,小一点的骑在父亲肩膀上,还有的牵着长辈的手吃着饴糖。
那边台下围着男女老少,台上甩袖,咿咿呀呀唱着昆曲。
再往前,卖的是绿松石、玛瑙、水晶,还有出售寿山石、青田石的。
宋明扬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李颂之给了银子让他随意买。
转了一晚上,在姐姐姐夫的提议下,宋明扬买了靛青色、月白色、栗棕色细棉布各买一匹;水绿色、秋香色杭州绢各一匹;杭州茶两罐;京城特色酱菜一坛;果脯、蜜饯、饴糖各一大包。这些都是要带回家给父母的。
正走着,李颂之突然站住,对宋明鸿说:“看到那人了吗?”
“怎么了。”宋明鸿见他神秘兮兮的,十分不解。
李颂之在她耳边悄悄说:“那个穿绿衣服的是东厂的番子。”
正说着,前面走来一人,与李颂之四目相对,相□□了点头,这人是北镇抚司的番子,自己人。
李颂之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那个番子立刻走到东厂番子周围盯着。
正巧快到宵禁时间了,李颂之一家也玩够了,转身离开,这个番子看到他们离去后才远离东厂番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颂之又送了李府自制的“酥油佛螺”、“松子饼”、“鲜花酥饼”各一盒,
李颂之将剩余银两给了宋明扬做回家的盘缠,并叮嘱他,如果遇到有人盘查,就说是他自己花银子买的,切莫说是姐夫给的银子。
宋明鸿也告诫说:“查得严,体谅你姐夫。”
宋明扬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们放心吧。”
带着一堆物品离开京城,姐姐姐夫叮嘱弟弟:“路上要小心”,弟弟向姐姐姐夫喊了一声:“回去吧。”
看着小骡车越走越远,宋明鸿不免有些舍不得,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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