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传一个笑话,说这五城里就数中城的苍蝇蚊子叫声最小,谁敢大声谁就得挨一巴掌。
朝廷所有重要的机构都在此坐镇,想不低调都难。
这里面尤以东厂和北镇抚司最为嚣张。
特殊身份带来的特权也让普通阶层想舔一舔这刀口上的蜜汁。
假冒的身份在民间屡次出现,成王败寇,赢了就能捞几笔,输了就得掉脑袋。
这种情况不止一例。
二月底。
通州漕运码头,一名锦衣卫总旗接到密报,带人查获山东参政私运辽东人参,覃温川率领缇骑南下将该参政抓获关进诏狱。
三月初,一名锦衣卫小旗,走在漕运码头四周,遇到商户就上前盘问,动辄就以山东参政被抓,朝廷要求严查为由,必须开箱验货,对这些商户进行敲打。商户们都是外地来京做生意的,为了摆脱纠缠、恐吓,每人奉上二十两银子“买平安”。
半个月来,这个锦衣卫的收入相当可观。
钱到手也太容易了,这锦衣卫的手越伸越长,银子越要越多。从一开始的每人二十两,到现在动辄五十两,一百两,因为有些货物里面确实掺了私货,做生意的不敢声张,为了不耽误自己生意,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外地来的商户怨气越来会越大。
这一天,一个山东来的曹商户来到漕运码头,打算将上好的棉布卖入京城。
这种产自山东的棉布虽然价格比南方布料贵一点,但因色泽银白,比南方布料更柔韧,很受京城百姓的喜欢。
曹商户打算将今年第一批布料运进京城,下了船,雇了骡子拉的大车,带着一群伙计将油布包包好的一捆捆的布料运送离开漕运码头,刚走了没二里地,就遇到一名穿官服的人走了过来。
看这身衣服应该是锦衣卫,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他在漕运码头也遇到过锦衣卫查验货物,自己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不怕查验。
那名锦衣卫走过来喊住他,曹商户笑脸相迎说:“官爷什么事?”
锦衣卫一亮腰牌,说:“我要查验。”
曹商户打开油布包,里面全是洁白柔韧的布料。
“官爷,咱这可是正经买卖,我们每年都往京城运送。”
“是不是正经生意我得查完了才知道。”
这位锦衣卫的口气有些生硬,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是官,人家执行公务呢。
“有位山东参政被抓你们听说了没有?”
“哦,听说了,听说是私运辽东人参被抓的。”
“现如今朝廷对从山东来的货物要求严查,我看你们这些东西……”
“官爷,我们不能干那种事,我们这都是正经货,你可以随便查。”
“你说正经货就是正经货?我每天在这儿查了也不知多少,都说自己是正经生意人,里面夹带了多少私货我能不知道。”
一名长工走到曹商户旁边,在耳边悄悄说:“老爷,你还是破费点吧。”
曹商户皱着眉头看了长工一眼,长工冲他挤挤眼,曹商户明白这是遇上讹钱的了,自己做生意将近二十年了,也遇到过索要好处的,这不稀奇。但自己头一遭遇到锦衣卫伸手捞钱的,以前也只是偶然听同行说锦衣卫也有不干净的,没想到这次真碰上了。
那名长工又凑过来来说:“以前听别人说过锦衣卫要好处的,老爷你别得罪他们。
曹商户憋着一口气走到锦衣卫跟前低声说:“官爷,您看这个合适吗?”
说着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名锦衣卫斜着眼看了看,说:“这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我先收着。”
“请官爷通融通融吧,我们这些兄弟也要吃饭的。”
锦衣卫看了看这群长工,一挥手:“走吧走吧。”
“谢谢官爷。”
曹商户带着长工们运着货物赶紧往京城走。
一路上,曹商户憋着气,半路上趁着伙计们喝水嚼干粮的时候,曹商户总觉得这事不对。
可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儿。
往前又走了几里地,经过一家茶肆前,两名锦衣卫说说笑笑从里面出来。
一个是锦衣卫总旗韩锦,一个是锦衣卫校尉,都是覃温川的手下。
曹商户停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韩锦也注意到他们。
眼看着这群运送货物的外地人直愣愣的盯着他俩看,韩锦莫名的上火,心想着这群人好大的胆子,敢盯着锦衣卫,该不会还有什么歹意吧?
曹商户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在那儿打量着韩锦的装束。
同时韩锦也打量他们的举动。
双方都有点莫名其妙之感。
韩锦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吼了一声:“干什么的?”
曹商户这才回过神来说:“官爷,您又要查验货物吗?”
既然这么问了,那不查一查有点说不过去。
韩锦说:“查,本来我们今天来这儿就是要临时查验的。”
曹商户赶紧打开油布包说:“您尽管查。”
韩锦把腰牌亮了一下。
韩锦和校尉两个正仔细查验布料的时候,曹商户掏出银票说:“这点‘辛苦钱’请官爷拿去给兄弟们喝茶。”
韩锦莫名地问:“什么‘辛苦钱’?”
“我们刚离开漕运码头,不出二里地,遇到一位跟您一样的官爷,跟我们要了‘辛苦钱’”
校尉说:“我们不知道也没听过什么是‘辛苦钱’”。
“我们遇到那位官爷说的就是‘辛苦钱’。”
韩锦说:“哪位官爷?”
曹商户说:“就是跟你们穿的一样的官爷。”
“你看清楚了,我们可是锦衣卫,你可不能栽赃陷害,这后果你可掂量着。”
“你问问他们,是不是。”
曹商户用手指着长工们,几名长工附和这说:“我们看到了,就是跟你们一样的人。”
韩锦嘲弄道:“嘿,跟咱们一样的人,还要‘辛苦钱’。”
校尉说:“韩总旗,不会是有人冒称咱们吧。毕竟冒充锦衣卫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行,敢冒称锦衣卫上要好处。”
“官爷,我看他那个牌子跟您这牌子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嗯——他那个看着有点像是木头的,不是您这种铜啊铁啊的。”
校尉拿出自己的腰牌:“是这样的吗?”
“不是。”
曹商户说:“不光牌子不一样,您这身衣服跟他也不一样。”
韩锦问:“他们一共几个人?”
“就他自己。”
韩锦严肃的说:“他一个人敢单独出去骗钱,胆子不小。”
校尉说:“韩总旗,看来这里面有事儿。”
韩锦对着曹商户说:“你们走吧。”
等曹商户他们一走,韩锦说:“明天带上几个人,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人。”
“咱们这里就这几个人,一查就能查出来是谁,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那就是有人冒充咱们勒索商户。”
第二天,韩锦带着一名小旗两名校尉,一大早就到漕运码头附近蹲守。
辰时末,几个人驾着骡车从漕运码头赶来。
走出将近二里地,一个锦衣卫走了过去喊住他们:“停下。”
有人问:“干什么的?”
锦衣卫伸手亮了一下腰牌说:“干什么的?锦衣卫查验货物。”
那几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领头的说:“官爷,您要查什么?”
“查你们是不是私运货物。”
那领头的脸色一下变白了:“我们不敢做违法的事,我们这都是合法的生意。”
锦衣卫说:“打开箱子。”
领头的向其他人使了一下眼色,那几人磨磨蹭蹭打开箱子。
锦衣卫用手指着箱子问:“这都是什么呀?”
领头的尴尬地说:“都是酒,准备去京城卖个好价钱。”
“你这箱子除了装酒还有别的什么吧。”
“没有,就是装酒用的。”
“把箱子卸下来,我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东西。”
“官爷,我们就是卖酒的。”
“卸下来。”
锦衣卫大喝一声,瞬间抽出刀来。
这几人自认倒霉,只能把箱子抬下来,把酒坛子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地上。
锦衣卫看着空了的箱子,蹲下身看了看箱子内部,丈量了一下,内部底层与外部底层中间似乎还有空隙。
锦衣卫冷眼看着那几人问:“这里面还有夹层吗?”
领头人上前偷出一张银票说:“官爷,这是给您喝茶的。”
二十两的银票,这锦衣卫一看,从鼻孔里“哼”一声,说:“打发谁呢!里面这东西查出来,可不止二十两吧。”
领头人一咬牙,又掏出一张六十两的银票,说:“官爷,一点小意思。”
锦衣卫把银票揣起来说:“走吧。”
“谢谢官爷了。”
几人收拾好就要走,前方又走来几名锦衣卫。
这几人一看,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旁边这位锦衣卫一看,脸色顿时失去血色,两脚也发软。
来的正是韩锦和他手下的一名小旗、两名校尉。
韩锦一边走一边喊:“都别走。”
韩锦又指着那个验货的锦衣卫喊道:“还有你。”
那个锦衣卫此时一时慌了神,拔腿就跑,两名校尉撒腿就追,跑了半里地把他拿下。
韩锦说:“我盯了你们半天了。你这箱子里有什么赶紧说。”
小旗说:“把东西卸下来,我们要检查,把你们的‘路引’拿出来。”
小旗说着把自己的腰牌亮了出来。
这领头的把‘路引’拿出来,另外几个人把箱子卸下来。
小旗说:“刚才那人为什么要看你们的箱子,你这箱子里有什么东西?”
领头人狡辩说:“真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把这些都砸了?”
正说着,两名校尉押着跑了的那个人回来了,那人相当狼狈,早已没了刚才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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