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指婚后,李旻一路走一路沉默。
李颂之低着头跟在身后,几次抬眼看他父亲,见父亲不吭声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父子俩就要分开时,李旻突然说:“你先记着,锦衣卫经历司或者东厂是要先查他们一家背景的,如果有一点差错,这婚事就没戏了。”
说完李旻就走了,李颂之此时也很无奈。
傍晚从北镇抚司往家赶的时候,骑马走在半路上遇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道长黑发黑须,神清骨秀,飘逸似乘风而来。
只见道长大呼:“马上之人,一别数载,可安好?”
李颂之突然心中一动,勒住马,见那道长一身飘逸之姿,赶紧跳下马,问道:“道长,你是在叫我?”
“我们之前认识?”李颂之想着,自己见过圣安无量仙师,难道这位道长是仙师的道友?
那位道长笑呵呵地问:“一世为人,已忘却故人了。”
李颂之虽心生疑惑,也只能表示歉意:“我年轻,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长微微一笑:“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李颂之心中一动,恍若隔世之言,不仅问道:“承诺?”
说完眼睁睁看着道长消失,周围的一切也消失了,他站在了一个他今生未曾到过的地方,这地方却是他在梦里不止一次见过。
“这里是……?”
眼前突然出现宋明鸿,只见她面若朝霞,颜似明月,头梳飞凤髻,外穿霞红七星衣,内穿深蓝衣,胸前佩戴瓖着白如意的金项圈,左右腰系白丝绦,正腰前悬挂白玉禁步,这分明就是云端的仙娥啊。
可她为什么眼神冷冷的?
“明鸿。”他叫了一声。
眼前之人突然消失。
瞬间,道长出现在眼前,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前世一样。”
道长摸着胡子说:“前世之事何须再提,问问你自己,今生是否真心真意。”
恍惚间,他似乎就要接近事情的源头。
就在他一愣神之时,道长刹那间已没了踪影,他环视四周什么也没发现。
哪有什么道长,只有偶尔过路的行人。
哪有说话之声,只有风吹过耳边罢了。
李颂之失魂的骑马回了家。
半夜了,李颂之依然没睡好。
明明皇上已经为他和宋姑娘指了婚,可他为什么还是焦虑呢?
从被窝里爬起来打开窗户,望着夜空,幽幽的月光照在窗户上,照在他那满是愁容的脸上。
如今也听不见虫鸣了,只听见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子时了。
月亮渐渐远去,阵阵凉意吹进屋里,他关上窗钻进被窝,不知几时才睡着。
与此同时,宋明鸿在客栈也没睡好。
来京城这些天,见到了繁华之地,一切都像做梦,随处可见的严查又让她觉得难以适应。
最近的夜晚越来越凉了。
起身打开窗户,静静看着,看到夜空的一缕薄云像羽毛一样托着明月,霜白的月光散落在大街上。
这京城的月亮跟老家的月亮原来是一样的啊。
此时她并不知道还有一件大事等着她。
自从皇上指了婚,温夫人气的浑身不舒服,二儿子娶得是从三品家的千金,长子这么优秀应该娶得更好一些,怎么就低娶到这种地步!
李旻和温夫人在家发愁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兄弟李柯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李敏和温夫人赶紧站起来迎接老父亲。
“颂之的婚事怎么样了?”
李旻叹气说:“正发愁呢。”
温夫人插上一句:“皇上怎么就不能给颂之指一门好婚事。”
李柯问:“你们觉得什么是好婚事?这是皇上指的婚,这就是好婚事。颂之是皇上的人,他的婚事皇上说了算,咱们李家管不了。”
温夫人不服:“可宋家跟咱们家差的也太远了,恐让人笑话。”
“你们到底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这么做就是想让颂之跟李家切割。”
李旻和温夫人犹如当头棒喝。
李柯接着说:“以后李家有了事或者李家这些亲戚出了什么事连累不到颂之,一个小门小户离京城又远,牵扯不了朝廷命官的事,颂之在北镇抚司可以安心的给皇上办事。你们要是反对,那就是抗旨。”
李柯越老越像他的父亲李国丈,看得透摸得透。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李旻夫妻再听不懂那真是无可救药了,夫妻俩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也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对于这门婚事他们必须接受,反对就是抗旨。
很快,锦衣卫经历司的人先去兵部查看宋青川前些天上呈的一切文书材料,后来又到客栈找上宋家人。
“我们是锦衣卫经历司的,有事要核查,你们不许撒谎和隐瞒,我们问什么你们都要老老实实回答。”
宋家人相当震惊,宋青川小心的问:“敢问是兵部让你们来的?”
经历司的人轻蔑地说:“兵部?兵部的事我们不管。”
“那请问是要问什么?”
经历司的人态度生硬地说:“圣上隆恩,欲为锦衣亲军赐婚,府上千金有淑媛之姿,实乃家门之幸。惟锦衣亲军婚配事关重大,须先行勘验门楣根基。早备文牍,以全大体,如有疏漏,恐伤天颜。”
几句话说的宋青川夫妻一愣一愣的。
经历司的人可不管他们的情绪,严肃地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问的很细,并且全部记录下来。宋家人紧张地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敢撒谎。
经历司的人一走,宋家实在害怕,这怎么又是皇上赐婚,又是锦衣亲军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第二天,几名太监找到陈礼客栈,询问客栈掌柜的:“这里是不是住着姓宋的一家五口?”
掌柜的见是宫里来的太监,急忙过来回话:“是有这么一家,在楼上。”
领头的是司礼监太监说:“带我去见见他们。”
掌柜的赶紧在前头带路,到了楼上敲开门,太监们走了进去,领头太监先是环视了一家五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宋青川是哪位?”
宋青川赶紧说:“是我。”
司礼监太监对掌柜的说:“闲杂人等先退下。”
掌柜的麻溜的离开。
接着说:“你们都跪下接旨吧。”
一家人很紧张,齐齐跪下。
司礼监太监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尔宋海原任胶州守御千户所百户,抗倭有功。今因疾而殁,寿逾六秩,追赠武略将军,锡之敕命。钦哉。故制。”
而后司礼监太监又接着宣读第二本旨意:“奉天承运皇帝,敕谕,
宋青川世袭百户,仍回原籍任职。务必勤慎奉公,督率军士,操练戍守。其长女宋明鸿秉性端淑,式隆姻好,恩准许配锦衣卫指挥佥事即太皇太后侄孙李颂之为妻。特赐妆奁银五十两、纻丝八表里。钦哉。故谕。”
接过两份圣旨,宋家面面相觑。
司礼监太监说:“恭喜了,这可是皇上赐婚。”
太监们走后,宋明鸿纳闷儿地问:“谁是太皇太后侄孙?咱们家也不认识啊。”
宋青川疑惑地说:“不会是那天带人来搜查的那个锦衣卫李指挥吧?咱们都见他两回了,我去兵部办事遇到他,那些守卫叫他‘李指挥’,说他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啊?是他?”弟弟宋明扬一时惊讶。
“原来是他,他竟然还是太皇太后侄孙。”宋明鸿此时也是一时感叹。
张氏恍然大悟,说:“怪不得那天他一来就往明鸿跟前走。”
一家人琢磨这事琢磨半天,自家闺女突然要嫁进皇亲国戚家里了,可自家身份根本匹配不上,这到底是福是祸?
张氏问女儿:“你愿意嫁过去吗?”
宋明鸿撅着嘴:“不愿意。”
宋青川说:“愿不愿意的,现在咱们说了不算,这可是皇上赐婚。”
张氏晚上没睡好,闺女远嫁京城,以后想回娘家都不容易,更何况在京城里没一个亲人帮衬着。最重要的,闺女嫁的是皇亲国戚,进了门人家瞧不起怎么办?
宋明鸿更没睡好。
“与他只见过两次面,人家又是皇亲国戚家族,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家要娶什么样的千金小姐还娶不到,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怎么突然就要留在这儿嫁人了呢?还是皇帝赐婚。”
她想起两次见到李颂之的时候,第一次相见,他不经意那一抬头,那双眼睛热烈而深情地望着她,第二次他走过来看她写的诗,满是欣赏地笑容。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
不过自从皇帝赐婚后,李颂之的睡眠倒是难得的好。
那陈礼客栈掌柜的,可是鞍前马后地照应着这一家,又赠菜又赠酒,腆着脸讨好。
至于李府,一面充斥着失望的叹气声,一面又时不时飘来讥讽的闲话。
这本该是喜事。
李旻在家说:“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一切已成定局了。”
温夫人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一个沿海千户所百户的女儿怎么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于是派了刘嬷嬷和一个丫头一起去正阳门外的陈礼客栈,想要看看这位宋家姑娘到底长什么样,能让自己的儿子这么上心,非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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