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的期末二检,没问题吧?”叶南乔手臂靠着椅背,转身关心只请假几天的罗黛儿,目光落在那人左手包扎。
罗黛儿没有过多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黛儿姐用半个脑袋考都能考得过你。”晏清竹听不下去,双手趴在桌上,兴许一丝疲惫,像失去梦想的鲇鱼。
鲇鱼是上次叶南乔看杂志时不经意间看到的插图,然后屁颠屁颠指着那灰黑色鲇鱼,说像是晏清竹。
晏清竹淡然笑着,眼帘微微垂下。
霎时,几个人从教室后门进来,声音聒噪。
—“呦,学霸怎么就放弃了竞赛啊,是看不上国内的大学了吗?”
叶南乔霎时猛地回头,才发现是之前跟刘杰混的那群人,只不过刘杰并不在其中。
叶南乔不禁一颤,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说不定是找好关系了呗,有钱人的私生女不都是这样的吗?国内混不下去,想润去国外呗。”
在众人陷入混沌时,而晏清竹听着那些杂碎的言语,反而嘴角微抬。神情异常淡然,又换了另一头躺着,像似偷听着那些毫无联系之人的八卦。
—“哎,榕树哥你说,有钱人家的私生一年能拿到多少钱?”
那群人逐渐走到晏清竹附近,而领座后几排就是季榕树的位置。其中一个人很自然将手耷拉在季榕树肩上,像是想要和那人打好关系。语气狡诈阴险,面部犹如戏谑的小丑一般。
而季榕树本能拽开那人的手,目光尖锐瘆人,眉眼中冷漠又带着不屑,隔阂感甚是强烈。
季榕树眨了眨眼,语气低沉,混有一丝漠然:“她,你私生啊?这么关心。”
那人顿时呛得说不出话,随即又转向那群小弟中,继续添油加醋。
那群人当然不清楚真实事情是怎么样的,只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激怒晏清竹。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打压那人的傲骨。
“这能影响到你吗?”罗黛儿倒显得有意思,低头靠近晏清竹的耳边,压着声问道。
晏清竹不禁笑了一下,轻抬左眉,语气诙谐轻松道:“就这?”
随后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眉心。
“我若是因为这种杂碎皱一下眉,就算我输。”晏清竹又换了另一种姿势,将头枕在手臂上。目光带着笑意,像观看中一场戏剧的观众,尤其是那个看戏最不怕事大的纨绔子弟。“若真有人因为这就生气了,那她一定是一个——”
晏清竹并没有说完,霎那间一个身影顿时显现。
“柯安智,你脑子长肺泡了?!”喧嚣的吵闹声中,叶南乔气得一啪嗒站了起来,用尽全部力气喊出那句话。随即椅子没立好,哐嘡一声重响砸在地面上,全场肃然安静。
众人的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上。
就连罗黛儿和晏清竹都没想到,叶南乔的反应这么强烈。
“绝世大傻子。”晏清竹看着叶南乔,补充完最后想要说的话。
叶南乔,确实是个绝世大傻子。
晏清竹忍不住笑出声。
那人从小活在备受宠爱的环境中成长,她的生命可言是五彩缤纷,妙趣横生。充满爱的孩子的烦恼,哪里算得上烦恼。面对嘲讽与诋毁,面对俗世的世态炎凉,她哪能懂呢。
可是叶南乔从不管这些,只是想着那是她的朋友。那就天真地认为吧,至少这一次,晏清竹需要帮助。
“怎么,叶南乔你也有意见了?”柯安智挑了下眉,感觉事情不对劲,又转过身,和那群人添油加醋笑道:“哦吼,该不会我一箭双雕了吗?戳到某人的痛处了?”
“柯安智,你最好做点人该做的事!”叶南乔咬着牙,扯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拽。可在身高压制,叶南乔并没有任何优势。
柯安智浅笑,低头靠近,低声又带着威胁道:“叶大小姐,你最好别淌这趟浑水,你那些破事小心也被我爆出来。”
叶南乔霎时一怔,但目光并没有退缩,恨不得将他撕碎。
最后,罗黛儿扯着叶南乔将她拉回位置上,盯着那人的嘴脸,向他甩了一句话。
“真不怕遭报应。”
而晏清竹始终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带着任何情绪。
她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直到期末市二检的前一天。傍晚的校园播报中,虽然变了声,淡淡晏清竹听到了柯安智的语气。
“我们在道德上严格谴责不良竞争,尤其是靠着关系靠着权利的不良竞争。”柯安智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地义正言辞道:“我们做人倡导名正言顺,光明磊落。却总有人想要走捷径,一步登天。”
“更有甚者,连身份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靠着作为有钱人的私生女,没有任何羞耻心,自大狂妄。”
随即教室顿时喧哗。
晏清竹认真听着每一个字,细细琢磨着。指尖随着时钟的秒针敲击着桌面,眼睁睁盯着秒针从十二,经过几圈,又转回了十二。
有些人的出生,注定是名不正言不顺。
晏清竹都认。
“高二三班的晏清竹,请你摆正好——”
一听到柯安智指名道姓,班级中顿时哗然一片。正当众人等待着后面的话语时,柯安智霎时在话筒中骂道:“我靠,你他妈谁——”
顿时广播一阵音响啸叫刺耳,犹如要穿透耳膜,随后立刻消音。
此刻,晏清竹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晏清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眼清秀,毫无惧怕与躲闪之意。连罗黛儿都佩服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真,没事?”罗黛儿顿了顿,这可是当着全校的面造谣诽谤,面前这人还和看戏的大爷一样从容不迫,倒也感受到奇怪。
“高二三班的晏清竹,请你摆正好你的态度——”晏清竹撇开头,哼哧一笑,学着柯安智的语气重复道。
面对众人的直视,晏清竹起身,一拳头砸在课桌上,声音震耳,混乱中噪音霎时戛然而止。
晏清竹语气低沉,掷地有声道:“你们见我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不需要摆正。”
众人一愣,随后几分钟的平静后又恢复到日常的吵闹中,可这一次再也没提到那件事。
没有人敢再提这件事。
而她们真的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
直到柯安智骂骂咧咧从教室走进来,捂着一处撞得淤青的背部,脸上挂着嚣张的模样,嚷嚷道:“妈的,死婆娘,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伙人中的其中一个问道:“智哥,怎么了?”
柯安智恶狠狠道,声音刺耳:“还不是刘杰那狗东西想泡的那娘们,谁他妈的知道直接冲过来,跟炸弹一样撞死我!”
那群人站在班级后,而晏清竹的位置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那娘们?该不会是五班那个什么木?”
晏清竹眼神冰冷,握着笔的手顿时一颤,笔画写歪。
“不然呢,妈的还被拉去给教导主任训了一顿。”柯安智嗟了声,狠狠地瞪了晏清竹一眼,“真他娘的自损八百。”
罗黛儿特意瞥了一眼,将身子侧倾,在晏清竹耳侧低语:“某人要坐不住了?”
“闭嘴。”晏清竹回道。
晏清竹当然不知道当时广播突如其来的啸叫是什么原因,又是谁最后将广播关上。
她很清楚柯安智是个暴脾气,动手打人这事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可如果——
晏清竹下意识一阵冷汗,什么都好像停滞了,连同呼吸。
动手打女人的事对他而言确实能做的出来。
混蛋。
“真的担心就去看看咯。”罗黛儿观察着那人的微颤,提醒她:“这次晚自习是自愿的。”
罗黛儿漫不经心继续道:“这里我们看着呢。到时候要做考场,位置再帮你清空。”
晏清竹提着包冲出教室,闯过人群,耳鸣此起彼伏,早已听不清人群的喧嚣。待到那人班级,晏清竹本揣着的心情又落空。
不在。
晏清竹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你在哪?]
出于条件反射,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她是否没事,而是你在哪。
你在哪。
我要见你。
我想见你。
晏清竹太清楚柯安智是什么人了,他和刘杰不同,他比刘杰更加卑鄙无耻,何况又是旧仇,他下手不会手软。
每当脑海回想,便让她一身冷汗。
片刻,一条信息提示音。
lomo:久湖。
晏清竹并没有问她久湖的具体位置,但隐约猜得到她会待在的位置。
[你待在那,我去找你。]
晏清竹清晰感受到自己最后的尾音已经没有声了,沙哑虚弱。
冬日的楚江不下雪,可寒意刺骨,不禁令人一颤。天色昏暗得快,抬眼不见繁星。久湖旁微弱的灯光裹着一丝温柔,照射着未归人。
洛木坐在之前那人喝醉酒的位置上,晃荡着脚,并不能完全碰得到地。课本放在膝上,小声低估着背诵古文。双目低垂,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光阴折射,影子斜长。
从此再无俗世钩拨着心弦。
恍然听见一丝动静,洛木嘴角浅浅上扬。
晏清竹见她的脸,瞳孔微颤。犹如心跳在那刻霎时骤停。慌张,气愤,绝望,混沌的情绪扑面而来,晏清竹说不上一句话。
强烈的窒息感,犹如每一次呼吸都是罪孽。
她很清楚看见,一条狰狞狭长的裂痕从洛木的嘴角开裂,延至右下颚。
在她毫无瑕疵的脸上。
早就结了痂。
洛木浅笑:“这一次,换你来捡我了。”
那天,晏清竹很清晰听见了破碎的声音。
目光浑浊,饱受着良知的折磨。
是什么破碎了?
是月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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