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目光缱绻迷人,犹如准备好的计划瞬间被识破,可她却也浅淡一笑:“我的好姐姐,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真不想说吗?”
洛木反问她,指尖缠绕着晏清竹的秀发,细腻的呼吸惹得面前人怜爱。若在平时,她定是不想让晏清竹在自己面前将愈合的伤疤再次撕裂。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不一样。
晏清竹先发制人,趁着洛木假意醉酒,竟以季榕树为引子来试探洛木的底线。
这是洛木没有想到的。
或许,煽情者想要让猎物激起来自多年的憎恶,以此独倚靠权力的重量,终得以让猎物心甘情愿留在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晏清竹并没有赌对。对于异父异母的弟弟,洛木心中并没有恨。
“你再吻我一下,我就说。”晏清竹双眸无辜却带着狡黠,犹如孩童般索要着等价筹码。
洛木睫毛颤颤,在晏清竹的唇角边落下浅淡的吻。
“是不是下一秒,你就想着趁人之危?”洛木起身,又回到沙发上。将抱枕揣在自己的怀里,蜷缩在沙发的一角。
“姐姐不愿,我是不敢的。”
晏清竹紧靠在她的身旁,细腻而又蛊惑的声线在耳边煽风点火,灼得人心痒。
“别一口一句姐姐,”洛木掐着她的面颊,才发现面前人消瘦不少:“要是那个真要唤你姐姐的看见,怕不是要将你魂都吓出来?”
“木子姐幽默,”晏清竹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呢喃道:“以后都要见的,让晏语早点适应,也见怪不怪了。”
恍惚间雷声轰鸣,透过落地窗霎时雷光侧映在彼此并不清明的双眸中。
洛木蹭了蹭晏清竹的头:“我以为今晚是多云。”
“天气预报和人心一样不可测。”晏清竹闭着眼,呼吸平缓。
洛木点点头:“确实。”
窗外雷雨交加,屋内暗生情愫。而洛木却难以承认此刻如此幸福,她生怕若让命运听到,便会被收回她为数不多的幸福与快乐。
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十指相扣,掌中的温热犹如跳动的心脏一般。温柔的暖光下彼此依偎,犹如曾经苦守孤寂,终等待到那人的赏识。
"洛木。"晏清竹轻轻唤着她。
洛木并没有说话,比酒精更控制不住的是强烈的疲惫与困倦。她闭着双眼,睫毛随着呼吸声此起彼伏,像一只毫无戒备的刺猬。
“我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所有人都将我视为晏家长女。”晏清竹语气平静,虽比窗外的暴雨平静,犹如跳进晚秋的山色,肃静而又难以揣测。
“我的母亲从小教导我言听计从,以旧时文学来规训我。背诵抄写若错一字,定是受到严厉惩戒。”
回想幼时被母亲独自关在屋子中,面对着笔墨纸砚,晏清竹却从不反抗。
她太明白母亲想要一个优秀的孩子,以至于她愿意将自己撕碎,拼接成母亲所喜爱的模样。她不知道所谓叛逆是什么意思,反抗权威又有什么用。
她只不过想要母亲多看她一眼,她就满足了。
而在雨后的庭院,晏清竹寻到一只流浪的猫,毛色暗淡,深邃的蓝瞳孔犹如深海宝石璀璨。神圣却又耀眼,令晏清竹心生敬畏。
“跟我回家吧。”
幼时的晏清竹伸出手,那只猫小心翼翼靠近,轻轻蹭着晏清竹的指尖。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柔软的生命。
只不过那猫不听话,并不愿时刻贴近晏清竹。而晏清竹每当装了一大盆水想帮这脏孩子清洗,却永远找不到影子。
后来抓住了猫,本想把这猫洗干净一些。可一顿折腾下来,晏清竹才意识到这孩子是只灰猫。
可那猫再也不回来,不是晏清竹放弃,是那孩子不要她了。她平静凝视着那灰猫走入雨巷,她也不再追寻。
那猫本就有选择的自由,而晏清竹没有。
“别被你爸知道!”
直到家中保姆告诉母亲此事的那一天,晏清竹腿上负着数十条狰狞的鞭条印,血痕淋淋。
长期的跪姿压得早已没有直觉,她低着头,唇咬得可清晰感受到血腥味,却没有一声反抗。红血丝爬满双眸,心中却窃喜,幸亏当初并没有让那毛孩子待在自己身边。
“过几天你生日,若你爸问你想要什么,你就说你要帮他的画题字。”
那女人面色狰狞,手上的鞭条像是权威压制。她将晏清竹的下颚抬起,凌冽的目光让晏清竹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情。
晏清竹透过她的双瞳倒映出自己一文不值的卑微,悲伤和空虚反复交织,缓缓呢喃道:“不喜欢。”
“什么?”王冉萍再一次质问。
晏清竹垂眼:“不喜欢。”
恍惚间,王冉萍大怒,将面前跪地的孩子一把推倒,发了疯般咆哮道:“晏清竹,你别太自私了!”
而每当王冉萍说出这句话时,晏清竹总是瞳孔微张,所有言语在这一刻停滞在颤抖的唇角。
那些幼时学过的陈规戒律终将枷锁般压得晏清竹喘不上气。
而在生日宴会上,晏长德将女儿拉到身边,为她捋了捋额前遮盖住眼尾的发丝。
“阿清,有什么生日愿望?”
晏长德语气温和,晏清竹很愿意和他谈起日常生活,毕竟她的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
可在另一个目光注视下,晏清竹以那女人叮嘱的话术按部就班,那一刻她强烈感受到自己不过是傀儡般僵硬。
“我想给阿爸的画题字。”
“阿爸会国画,我会书法。阿爸来作画,我来题字。”
随后不负众望受到是一阵恭维与赞美,而角落的那双眼也逐渐收回锐利,再面对嘉宾时又是那么温和与端庄。
晏清竹终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她只不过是名利的衬托品,廉价而又不可或缺。
宴会结束,她终于鼓起有勇气,小心翼翼拉着父亲的衣角,又四处张望母亲的身影,随后在父亲的耳边小声呢喃道:“我想养个小宠物。”
“原来阿清的愿望是这样啊。”
晏长德像是终于听见正确答案一般,欣慰长舒一口气。他在晏清竹面前蹲下,揉了揉她的头,以至于女儿不需要总仰头注视他。
“可妈妈对动物毛过敏,等我这次出差回来,我一定给你带个小宠物回来。”
晏清竹瞬间失落,大人的谎言都是这样。
可不久,晏清竹便收到精致的礼盒,打开后才发现是宠物笼,一只蜷缩的小刺猬正在酣睡。将一切戒备都抛掷脑后,粉红的毛绒肚皮令人心生怜爱。
晏清竹才记起曾向父亲抱怨苍耳勾连,抱怨一切带刺的东西。可此刻,她面对呼吸此起彼伏的小东西,愿意将其留在身边。
这种感觉,好奇怪。
“你知道刺猬的肚皮是什么样的吗?”
这是父亲经常问她的一句话。
那时候的晏清竹也天真以为,一切都如此刻般幸福。
窗外暴雨滂沱,洛木缓缓枕在晏清竹的膝上,睡意朦胧。浅淡的木香萦绕,与苦橙叶融合得恰好。
晏清竹将一旁的小毯子盖在她小腹,低头在她耳边温柔地询问:“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洛木闭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我在听……”
晏清竹浅笑,任由洛木的撒娇,指尖轻抚爱人的秀发。又望向窗外雨势肆意,当初得知自己是局外人的那天夜雨,也同如今般凶猛。
“后来我才知道,一直以我为傲的父亲,并非是我生物学上的生父,而是晏语的父亲。”
晏清竹平静靠着枕头,而洛木察觉到一种力量迫使晏清竹得以说出刺痛自己的话语。
“我那时候也明白了,母亲教我的那些道理,不过就是想我讨好父亲。以至于在受到道德谴责的时候,父亲也能念在旧情,放过我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每说出一句话,就好似将她所剩无几的尊严从皮肉上硬生生剥离。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对不起晏语。”
“得知真相那天,他们就开始筹集离婚资料,那时候晏语才七岁。”
“可晏语这孩子也是傻,跟着我独自在楚江多年。却从未斥责我偷了她的人生。”
直到年岁的增长,才意识到那些左右逢源的机遇与备受恭维的环境,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妹妹。可就算是这样,这孩子依旧将敬重的姐姐视为太阳,视为家的栖息地。
落地暖灯泛起微弱而又朦胧的光晕,洛木起身与晏清竹面对面相视。
清澈而深邃的双眸在此刻变得却不无辜,忽近忽离的拉扯让氛围更加暧昧。在黑夜中聆听彼此苟活的呼吸,小心翼翼收藏每一寸雀跃与悲苦。
“木子姐,我从未辜负过她,可我却永远不能弥补她……”晏清竹语气没有细微的变化,没有腔调。
她缓缓将唇贴近爱人的嘴角,像是受了惊吓的野兽,寻求一丝尚且来自信徒的悲悯。
可语言注定带有偏见与质疑,晏清竹却也不愿再去猜面前人是如何看待她。
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皮肤的轻佻不禁让咽喉中发出一声呢喃。
“我当然理解。”恍惚间神经蔓延大脑炫目,惹得洛木眼尾生泪,也任由这爱意肆虐。
她怎么能不懂呢。
洛木歪着头,轻咬晏清竹的下唇。随后被晏清竹按倒在沙发上,几番假意挣扎最后也任由她去。双手被钳制过头顶,可瞳孔在昏暗的暖光下却也若明镜般反照出彼此的贪念。
“我怎么会不懂呢,”洛木心知肚明,一字一句,声线绵软道。
“因为我也是被偷了人生的人。”
世上从未有人与她面晤,她始终苦守孤寂,等待着那人的赏识。——泰戈尔《吉檀迦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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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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