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轻微抬头,细腻的苦橙叶香弥散在鼻息之间,一丝狡黠,一点傲慢。
她拨开洛木眸前的碎发:“怎么会呢?”
“嘘だろう。”
洛木毫无示弱,目光决绝,将指尖抵在晏清竹柔软的唇。
你撒谎。
晏清竹笑意渐深,即使没有酒精,竟也会有种醉眼失焦的错觉。理智盘根错节,恨不得沉溺在这名为“洛木”的故梦中。
一辈子也好,八百辈子也好。
至死方休。
“姐姐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晏清竹向前探去,轻咬洛木的耳垂。犹如忘恩负义的劣兽,却自愿收起獠牙:“不要让晏清竹知道。”
洛木内心打趣着这人可真把欲擒故纵玩明白了。
“晏清竹那个坏女人。不像我,我乖得很。”
晏清竹自顾自说着胡话,指腹抵在那人的下颚,倾听彼此的呼吸声。
惹得洛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鼻尖蹭了蹭晏清竹的脖颈。稀疏酥麻随神经蔓延到大脑,像是持续上升却迟迟不肯炸开的花火。
反复折磨心性。
“那我只对你好,不对她好,行不行?”洛木不禁调侃道。
真是一场闹剧。
“好啊。”
晏清竹回答得很干脆:“那晏清竹姐姐不会生气吗?”
洛木唇角在晏清竹的肌肤上厮磨,将话题接了下去,故意放言。
“晏清竹的感受,很重要吗?”
很重要吗?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煞静得瘆人。
下一秒犹如引子,顿时燃起一阵似有似无,辛酸刺鼻的火药味。
晏清竹愣了好会儿,笑容有点凝滞。眉眼浅蹙,随后才缓缓舒展。
不像是开玩笑。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晏清竹……对姐姐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人吗?”
晏清竹很云淡风轻吐出这句话。
任由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身刺骨。
洛木呼吸有些急促,只是目光再一次撞进对方的眸中。在荡然的光影里,那瞳孔清明,犹如秋叶落入潭面般凄美,那是深藏不可言说。
就像捆缚的灵魂难以诉求,等待着被给予的答案。
拔刀对峙的戏谑是晏清竹引起的开端,可最终要让她自己自认败将。
“好好好,我认输。”
晏清竹自动举白旗,这一秒,她承认自己心软了:“不要这样,木子姐。”
“不要这样……”
晏清竹快速将洛木搂在怀里,声音变得柔和,收回了锋芒,犹如哄小孩般小心翼翼拍拍她的后背。
好似真正受到惊吓的是面前这个只比她大了一个月的姑娘。
可恍惚间,洛木双眸沉晦。不知为何,脑海中回想当初两人第一次在凌阳寺庙的场景。
—“那晏清竹怎么办?”
—“木子姐的愿望里,没有晏清竹吗?”
其实从来都没有人在乎晏清竹怎么办,晏清竹的感受,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这些年来,人人都知道晏家长女从不缺被注视被敬仰的目光,深知其父母在背后的力量推势,所以结局也不会太难堪。
哪怕真的独自与妹妹生活,论起点也比普通人高得多。
可长女不能懦弱,不能露出渴求怜悯的目光,不能被人揣测出心思。
甚至这么多年晏清竹自己也都这么觉得。
更不可能低着头,犹如湿漉漉的,停留在潮湿阴暗角落的野猫,等待被救赎。可她还是小心翼翼将那人揣在怀中,低声学着妹妹的语气,唤那人一句姐姐。
好似一声姐姐,就可以放弃一切戒备,得到庇佑。
洛木的头被晏清竹摁在自己的肩角,指节与秀发缠绕,淡然木香混着茉莉,与苦橙香交错得恰到好处。
洛木的视线,看不到晏清竹眼尾丝毫的绯红。
她们太清楚彼此,知道刀刃抵在哪会让对方窒息。
可在刀尖上试探彼此的爱意,洛木也不忍。
晏清竹轻声唤她,带着点颤抖:“姐姐。”
洛木回应:“嗯。”
“周日,要不要和我去见家长?”
晏清竹轻描淡写说道,可洛木顿时噌了直起腰,满脸的匪夷所思。
“见……谁?”洛木磕磕绊绊,僵硬地组织语言。
“我父亲,不过某种程度上是晏语的父亲。”晏清竹稍微停顿,倒也不显得委屈。
她说的是事实,她早该承认了。
洛木双臂撑着晏清竹的肩,疑惑道:“那晏语去吗?”
晏清竹沉默一会儿,笑着平静叙述,双眸缓缓变得温润:“我曾经确实带她见过父亲,可自始至终这孩子心理应激。后来就只能我去了。”
“你现在所看到的晏语,以前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自从父母离婚那事后,她不允许家中有任何外人。就连家政保姆也不行。”
那时候的晏语一生气就砸东西还是小事,一旦看到家中来了其他陌生的面孔,定是像只狰狞的小兽,频频咬伤来往的家政人员。
好似在她的世界观里:“成年人”的近义词是“危险品”。
后来晏清竹也随了妹妹的意思,独自将家中的琐碎事一点一点捡起。
晏清竹语气低沉,微微阖眼:“曾经那些闹啊,哭啊,都太正常了。”
可妹妹还是选择了阿姐。
因为是长姐,因为要担起家的责任。
洛木才想起,高中时期以为晏清竹说自己要做家务事都是玩笑话,现在却成了沾满淬毒的针。
一点一丝,扎得洛木身上生疼。
“抱歉。”洛木垂眼,瞳孔温润,低声吐言:“阿竹,很辛苦吧。”
“什么?”晏清竹顿了顿。
“这些年来,”洛木叹了一口气,不忍继续将话题顺延:“学着大人样子,要照顾妹妹,要照顾父母两方的情绪,还要处理生活的破人破事。”
有些苦楚,注定不能一比一还原共情。
只是洛木内心撕扯般疼痛,带着妹妹回家,只不过提醒晏清竹自己没有家。
可晏清竹瞬间变了一副模样,嬉皮笑脸凝视洛木:“所以,你同意了?”
洛木顿时反应过来,果真被面前这人套了话。
“只有我父亲,没有其他人。”晏清竹解释道,揉了揉洛木蹙起的眉头:“以晏清竹的女朋友身份,怎么样?”
“你爸不会反对吗?”洛木喃喃道。
以……女朋友的身份吗?
至今为止,除了晏语和身边的朋友,好似没有人知道洛木和晏清竹是什么关系。
洛木也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晏清竹只是淡笑,调侃道:“你不是说,神佛都让你放心吗?”
“又套我话。”洛木没好气道。
或许她自然应该去,与自己的爱人去赴一场宴,共同面对世俗的舆论。
如果那人是晏清竹的话,那洛木就不怕。
“那我要给叔叔带什么?”洛木起身,将电视剧的声响调小:“总不能空手去吧?”
她顿了顿,停滞几秒:“不然……给老人家送两块金?”
晏清竹霎时笑出声:“这个不用担心,让我爸的心腹准备就好。”
洛木恍惚间哑声:“那我……”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准备,这几天好好休息。”晏清竹指腹抹过洛木浅淡不明显的黑眼圈。
她其实很早就发现了。
双眸中泛起淡然的红丝,看得出是疲倦使然。
“晚上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晏清竹将语气放轻,犹如哄孩子般双手捧着洛木的脸,唇边笑意未落。
洛木倒是觉得稀奇,搂住晏清竹的脖颈,故意刁难道:“你猜我会想什么?”
若是晏清竹能猜得到,也算能减轻洛木自己的罪恶。
想她猜得到,想她猜不到。
电视屏幕的光影中浮现女主们的重逢,潸潸雨幕犹如倒映的胶片老电影,回忆曾经种种暧昧的过往,窃听着彼此之间的秘密。
稀疏简短的日语问候,到最后的无话可说。
晏清竹目光清疏荡漾,此刻显得格外荒诞,不知如何回应。
真要猜吗?
万蚁蚀心,还不如迷糊一点,做个尚且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洛木以为她不知道,她也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不确定的答案,那我不想猜。”晏清竹轻声道,语气细微的嘶哑,在洛木的额头留下一吻。
“我要等你亲自告诉我。”
洛木瞳孔微转,明摆着就是挑衅:“如果我不会告诉你呢?”
晏清竹平静注视着她:“……你会的。”
指腹在洛木的薄唇上轻微摩挲,平淡而又真切:“有一天,你会亲自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会有这一天吗?
会吧。
人若这么自欺欺人下去,直到连自己都骗成功了。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是一场幸福的假象。
假得让她误认为要熬出头了。
晏清竹曾想过,只要有片刻的温存与欢愉,就足以能将美好事物封存。
像她这样底色的人,仅此而已,就也足够了。
可面前的爱人,偏偏要将这谎言撕成碎片。犹如恒古巨石的现实,拖拽着彼此沉入望不到天光的深渊。
洛木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双手霎时握住晏清竹的腕,将她的手脱离自己的面颊。
恍惚间,她踮起脚,用力将晏清竹的前领向下拉扯。唇瓣触碰间内心泛起一阵涟漪,复杂的情愫犹如被搁浅在海岸的鲸,迟迟未炸开的烟火。
濒临死亡的界限,却仍旧回头瞻望。
温热暧昧的气息扰乱了世间的运作,彼此再也不必揣测对方的心思。
是猜不到,还是不想猜?
晏清竹搂住她的腰间,顺势身躯缓缓倾斜。恨不得将爱恨都搅匀,一口咽下。
“可是阿竹,”
洛木抬眼凝视她,眼尾沾染一丝红,带着微喘:“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清风绕林,却有人在风中呢喃,爱字过于沉重。
因为爱,不能只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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