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的双眸等待着面前人的回答,犹如思念随风漫无目的漂浮,缓缓地、寂然地辗转万千后落在平静的浅潭中。
洛木默声片刻,注视晏清竹的模样,竟有种想笑的冲动。随后直接将剥好的几瓣桔,塞在晏清竹的嘴中。
洛木嘴硬,太过坦明爱意的话是说不出来:“我又不跑,我还能去哪?”
笑起时一边的酒窝凹陷,倒也显得令人怜爱。
只是太过隐晦,告诉晏清竹,洛木不走。
不走了。
洛木会陪着她。
好似晏清竹就是等待着这句话,恍惚间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间。唇角顿时泛起细微的颤动,带有几丝鼻音:“真的?”
“我饿了。”洛木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端起娇柔求人姿态:“晏总,我饿了。”
“好,我去做饭。”
晏清竹眉眼舒展,起身趁洛木不注意,在她的额头上快速落下简单的一吻。洛木正要顺势指尖弹回去时,晏清竹恰巧刚好躲开。
真贼。
晏清竹刚向厨房走了几步,一阵手机声响,洛木低头注视屏幕。
季榕树。
她瞳孔微张,惊愣了短瞬。
待按下拨通键时,电话那头声音带着些嘶哑,不耐问道:“你小妈问你回家过年吗?”
果然,和洛木想得一样。
确实来催回家的。
“不要。”洛木回答得毫无犹豫。
“你死外边了?”季榕树习惯性说道,语气露出几丝诧异。
合家团圆的节日,就留他一个人面对像洛志诚这样的大家长。季榕树比洛木只小一岁,可也逃不过七大姑八大姨,定是会有万事都能围绕催婚的环节。
姐,你不救我,没人救我。
两人被骂总比一人被骂好。
可洛木才不在乎:“除了妈的生日,其他的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一旁的晏清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打电话的洛木。
“要是面对催婚,你就说,你不行。”洛木说着说着笑出声,目光随意飘落,直到与晏清竹对视。
晏清竹的双眸从担忧,直到听洛木说出“不回去”后,才犹如尘埃落定,变得柔缓舒坦。
洛木嘴角微微翘起,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晏清竹放心。
电话那头低声骂了几句后,默声了片刻,语气变得沉重:“你当然会自愿回来的。”
晏清竹注视着洛木,观察她的表情变化。缓缓,洛木的眉头微微蹙起,轻松愉悦的目光逐渐严肃,直到洛木在电话中轻声应哼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晏清竹靠在墙壁旁,等待洛木的回应。
她自然知道洛木有话说。
“晏总,”
洛木支支吾吾,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像是被揭穿承诺的孩子,极力解释着:“我……初八要回楚江一趟。”
明明几分钟前答应晏清竹不回楚江,现在倒有点不好意思反悔了。
晏清竹挑了挑眉:“嗯?”
“得敬天公。”洛木只好实话实说,不见谁都行,唯有神明不得不敬。
那是楚江的祭祀风俗,初九当天凌晨必定是家家户户灯火辉煌,红灯笼高高挂起。焚香迎神,鞭炮烟火作响。
果然,楚江人骨子再怎么犟,面对信仰,永远会放下所有的反骨。化作虔诚的信徒,去祈福神明的庇佑,来年平安顺遂一些。
晏清竹不禁笑了笑,果然这么多年,洛木还是那个洛木。
人若是怎么变,更替了皮骨,与曾经的自己截然不同。
可只要血液流淌,就不忘来时的信仰。
晏清竹点头,轻声笑道:“好。”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
洛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日历,细说着天数:“还有12天可以陪你!”
“所以,晏总,”洛木将薄毯从身上掀开,小跑向晏清竹。
双臂环抱住她的纤细腰际,声线绵软,好似冰雪消融般:“不要生气嘛。”
“晏总。”
“清竹。”
“阿竹啊。”
洛木抱着她左右晃来摇去,目光露出几丝委屈和清怜。嘟着犹如金鱼嘴,好似等待着晏清竹的心软。想来要留金主在家中,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到时候帮你祈愿,祝晏清竹身体健康,事业丰收。完成小目标,走上人生巅峰。”洛木极力想着那些祝福的词,目光直勾勾盯住晏清竹。
“你……你要是求姻缘也可以,我我都帮你求!”
而指节紧紧抓住她的衣角迟迟不放,生怕面前人直接把她给甩开。
“阿竹啊,生没生气啊?”洛木摇头晃脑,声线绵软。
晏清竹憋着笑,洛木这几声唤名犹如草莓蛋糕上的白糖粉,轻飘飘却十分甜腻。耳根不自主泛起红润,清晰可显。
洛木的表演倒显得淋漓尽致,晏清竹都要快忘了曾经面前这姑娘目光的锋芒,是怎么和她放狠话。又是怎么作为母亲的眼线,在层层苛刻挑选最终留下来的。
晏清竹都快忘了,洛木身上与生俱来的匪气与野性。
可此刻,晏清竹愿意俯首称臣,陪她演这出戏。
“亲我一下。”
晏清竹垂下头,卷翘的睫毛缓缓颤动。将侧脸靠近洛木,指着一侧面颊,语气中透露着狡黠:“就不生气。”
要是十七岁的洛木,定是气哼哼说着晏清竹在套她的话。
可是面前二十六岁的洛木,霎时将双手稳稳地捧住了晏清竹的脸,双眸真诚不带有任何一丝犹豫。
晏清竹的所爱之人,过于任性,偏偏不接她打下的局。
霎时洛木轻歪着头,两人薄唇相互碰撞。绵软的触感随着神经不断蔓延,犹如简单细小的引子,顺着易燃的导火线,在大脑深处绽开绮丽的烟花。
角度、力度恰如其分,是晏清竹所喜欢的。爱意汹涌,连同吻势都浮起几丝被理智压制已久的热烈。
感情来得快速,霎时头晕目眩。
洛木分明知道自己是往刀尖上撞,可陨落的注定不是只有她一人。晏清竹护住洛木的后颈,指节圈圈缠绕着她的发丝,空气中弥散茉莉清香,后调泛起苦橙叶的沉稳庄严。
好似只要在所爱之人面前,那些愚钝,怯懦,惶茫的罪过都可以被宽恕赦免。
可下一秒,晏清竹耍了点小心思,齿间咬住了洛木的下唇,给她一道不大不小的惊吓。
洛木吃痛,一把推开晏清竹,反手捂住唇,委屈控诉道:“不和你亲了,每次都咬我。”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和谁学的。
“你之前都不会这样。”洛木再次补充道。
二十岁晏清竹竟比现在乖得多,亲亲抱抱都老实安分,哪有这样的坏心思。
此刻的晏清竹真是记仇得很,这些年来的憋屈和难过好似偏偏要现在复了仇。
偏偏要让洛木感到疼,偏偏想要洛木记住。
晏清竹垂眸,目光有些恍惚。耳根的红润还未褪去,却听到洛木这个问题给气笑了:“不和我亲,那你要和谁亲?”
这问题让洛木哑了声,想要开口辩驳却欲言又止。
算了,金主的地盘金主说得对。
晏清竹高兴就行了。
虽内心有点不服气,洛木最终还是低声问道:“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生气?”
晏清竹淡笑:“没有。”
“一点也没有嘛?”洛木不放心,再次追问。
“一点都没有。”晏清竹点点头,语气很肯定。
洛木撇撇嘴,倒也没有话说了。暗自感慨早知道这傻子没生气,就不用装得这么殷勤,还白白被咬了一口。
不过若是去楚江,也最多住个两三天。再回凌阳也差不多是返工的时间。
她抬眼凝视着晏清竹,想着在返工之前,这傻子也闹不出过多的乱事。
晏清竹淡笑,走向厨房:“想不想吃三鲜煲,我给你做。”
“……吃。”洛木只是简单应哼了一声。
随后洛木注视这那人的身影,嘴角才细微翘起弧度。
今年的凌阳好像不太冷了。
——
距离除夕前一天,方姨回家过年,家中的事务两人可以慢慢处理,而洛木整理橱柜中的物品。幸亏是只有两人居住,一切从简也挺好的。
门外的春联早就贴好,晏清竹还将家中的绿植挂满小灯笼,颇有过年的韵味。
第一次,在凌阳和晏清竹一起过春节。
可听到门闸声后,洛木只是简单抬头,就看见晏清竹怀中揣着一件圆鼓鼓的小毯子。
洛木正疑惑,而准备上前询问。霎时一颗小黑脑袋从晏清竹的怀中露出来,毛茸茸蓬松的黑色毛发受到静电都簇起来,一双圆鼓鼓的瞳孔泛起光亮。
“洛木,是猫猫欸——”晏清竹垂头给怀中的猫咪顺顺毛,宠溺道:“诶,洛木?”
可再次抬眼,才发现洛木退到十步开外,呼吸变得乱七八糟。呆愣注视那只猫,大眼瞪着小眼。
洛木的面容瞬间煞白。
晏清竹不自觉笑了一声:“你,很怕猫吗?”
“不是……”洛木大脑空白,吞吞吐吐回答道。
晏清竹发觉不对劲:“真不怕?”
“……我不知道。”洛木沉默片刻,震颤的指节扶着旁边的墙壁,浮起几丝哭腔与鼻音,欲哭无泪。
洛木其实不怕猫,小时候村里的家猫野猫多得是,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看到一只猫却让她心态有些委屈和崩溃。
晏清竹没想到洛木反应这么大,将毯子重新将小黑猫盖上,留下一丝足够呼吸的空间。
她恍惚间才想起,洛木只是难以接受,没有任何预兆的新事物,毫无留有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就这么硬生生闯入自己的生活。
就像此刻怀中的黑猫。
和十七岁那年的晏清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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