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璟死后,终与姜盈在忘川河相遇。
血色彼岸花开满河畔,姜盈一身红衣,站在阵阵阴风中,多年来的怨恨如脚下的滚滚忘川河水。
“你将萧韫的尸骨藏在了何处?到了此刻,还不肯说吗?”姜盈的声音带着浓烈彻骨的寒意。
“你既已嫁与我,为何心中还对那人念念不忘?”慕容璟的脸上里同样有着一丝憎恨。
“我恨你,更恨萧韫。”他眼底带着的怨毒,“是我联合敌国害死了他,连他的尸骨魂魄都一并毁去。没想到你竟会为他自戕。”
“想知道他死前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吗?”慕容璟冷笑一声,字字如刀。“我曾要他亲笔书写,他厌你,憎你。可他如何都不愿,那我便生生将他剔骨削肉。而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片片剐下来。你有多爱他,我便有多憎恨他。姜盈,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你也休想和他在一起!”
周遭的景象开始模糊,雾气重新弥漫开来。
姜盈的魂体转向涧雪,眸中是无尽悲戚。她恳求,“直到半年前,我感应到你身上的镜子——那镜子能轮回,能改因果。求你,用它帮我回到大婚之前,阻止萧韫来找我,阻止这场悲剧……”
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两人吞噬。涧雪心口的镜子忽然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望着姜盈哀恸的眼神,又想起那个在沙场浴血、却终究落得尸骨无存的将军,心中百感交集。
姜盈的夙愿是要重回到她出嫁之前,她要揭露世子的阴谋,阻止萧韫之死。可她又何尝不想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呢。
“你既拼尽全力找到我,自然不会只求他免于一死。”
姜盈转向涧雪,“这镜子既能逆转轮回,重写前尘……若是可以,我想求一个结局。求一个能与他执手偕老,长厢厮守的结局。”
涧雪的本意亦是如此,可她想到师父留下的书信里,关于轮回镜的记载。只得叹气,“你可知,这因果自有定数。即便篡改,结果未必就一定如你所愿,而你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可知晓?”
“若是不能与他有个结果,那留我这一缕孤魂又有何意义……”
可改因果……真的能如姜盈所愿吗?
涧雪拿出轮回镜,悬浮于空。镜面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忽然投下一道绵长的光轨,如同一道阶梯,尽头隐约可见朱红宫墙的影子。
“那边走吧。”涧雪率先踏入,姜盈的魂体紧随其后。
光轨尽头,是黎国皇宫的角楼。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廊下的玉兰花正开得繁盛——这是赐婚圣旨下达的前三个月,一切悲剧尚未落笔的时刻。
姜盈望着宫道上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瞬间红了眼眶。
萧韫刚从演武场回来,铠甲上还沾着尘土,正与同僚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朗。
接下来的日子,涧雪以姜盈贴身婢女的身份留在公主府。
要在赐婚旨意下达前截断祸根,首要便是阻止北临王进宫求旨——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北临王世子慕容璟在宫宴上目睹了姜盈的倾城之姿,才动了求娶之心。
宫宴到来的前一日,涧雪从怀中取出一颗乌漆漆的药丸,递到姜盈面前:“这药丸能让你暂时容貌失色,待过了宫宴,我再给你解药。”
姜盈望着那药丸,没有半分犹豫,抬手便吞了下去。药丸入口微苦,片刻后便觉脸上泛起奇异的麻痒。
翌日清晨,姜盈对着铜镜一照,不由得怔住——镜中女子满脸细密的褐斑,原本莹润的肌肤也变得蜡黄粗糙,与往日那个艳冠京华的公主判若两人。她指尖抚过脸颊,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出席宫宴时,涧雪为她戴了一层面纱,恰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眸,可即便如此,姜盈风采依旧不减。
入席时,皇帝见女儿这般装扮,不禁面露疑惑:“盈儿,今日怎的掩面?”
姜盈屈膝行礼,“回父皇,儿臣昨夜染了风寒,脸上起了些红疹,怕失了仪态,扰了宴席,便斗胆戴了面纱。”
皇帝素来疼她,闻言便不再多问,只叮嘱她散了宴席便好生休养。
人人都道黎国公主姜盈有倾国之姿,今夜这宫宴说是庆功,倒有大半人是冲着一睹公主盛世美颜来的。
北临王世子慕容璟,他本就风流倜傥,最爱流连花丛,早就听闻公主美貌,席间目光更是频频往主位方向瞟。
见姜盈始终以纱掩面,与慕容璟同席的太傅之子凑趣道,“都说咱们黎国公主貌若天仙,今日怎倒遮遮掩掩?莫不是传言夸大了?”
慕容璟捻着酒杯的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随即勾唇笑道,“越是神秘,才越勾人。”
宴席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姜盈始终端坐主位,举止端庄,却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摘下面纱的场合。有好事的王公贵族借着敬酒想一睹真容,都被涧雪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公主染疾,恐过了病气给各位,还望海涵。”
宴席过半,忽有位与北临王府交好的老臣借着酒意起身,对着主位朗声道,“陛下,臣听闻公主殿下近日染疾,故而以纱掩面。可臣等今日齐聚,一来为陛下贺喜,二来也是久慕公主芳容,能否请公主摘下面纱,让我等一饱眼福。”
这话正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慕容璟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主位,眼中带着看热闹的戏谑——他倒要看看,这公主究竟是真病,还是徒有虚名。
姜盈心头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了衣袖。
涧雪在她身侧轻声道:“按计划来。”
姜盈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皇帝,语气平静,“父皇,既各位大人有此雅兴,儿臣便不扫了大家的兴。”
说罢,她缓缓抬手,将脸上的面纱轻轻摘下。
刹那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那本该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下颌,与传闻中“貌若天仙”的形容判若云泥。
先前还翘首以盼的宾客们,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继而化作掩饰不住的失望。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悄悄别过脸,更有人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惋惜。
“这……这竟是黎国公主?”
“传闻也太不可信了……”
“难怪要戴面纱,这般模样……”
大殿内一时噤若寒蝉,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慕容璟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他轻轻“嗤”了一声,转过头去,再没看姜盈一眼。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赞叹:“公主殿下此举,实属难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韫一身青色盔甲,正端坐于末席。他刚从北境赶回,尚未换下戎装,脸上还带着风霜之色,此刻却目光坦荡地望着姜盈,朗声道:“公主不以容貌示人,反以赤诚待人,这份气度,远胜世间浮华皮囊。臣等钦佩。”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那些窃窃私语的宾客顿时噤声,脸上露出几分愧色。
慕容璟十分不屑的看了萧韫,只当他是阿谀奉承的马屁精。
姜盈抬头,对上萧韫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嘲讽或同情,只有纯粹的欣赏与尊重,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心头的不安。她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场宫宴,最终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落幕。慕容璟自始至终再未关注过姜盈,散席时更是与幕僚快步离去,显然已对这位“丑女”公主彻底失去了兴趣。
而萧韫离席前,特意朝姜盈的方向再次拱手行礼。
回到公主府,涧雪为姜盈敷上解药,看着她脸上的黑痣渐渐消退,笑道:“看来,第一步成了。”
姜盈望着铜镜中逐渐恢复的容颜,指尖轻轻拂过脸颊,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萧韫的话,她低声道:“是啊,成了。”她心中亦是欢喜。
慕容璟没有看上姜盈,便不会再求娶她,可皇帝也不会让公主下嫁于萧韫,此时的萧韫虽立下战功,却依旧身份不够。
宴席上他在众人面前出头,搞不好这一世还要被慕容璟算计。
上一世萧韫北伐大战归来时,正是皇帝下旨将公主赐婚北临王世子之时。
这一世萧韫北伐,而姜盈要做的是在此期间,找出北临王府与敌国通敌的证据。待到萧韫凯旋归来,便可向皇帝求娶自己。
姜盈贵为公主,身份特殊,诸多事不便亲为,便将此事托付给了涧雪。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涧雪便将这份差事应下了。
涧雪出了公主府,便去市集寻那人牙子碰碰运气。
放眼整个京城,哪家高门要添奴仆,哪位府上缺了端茶丫鬟,怕是没有比那牙婆更清楚了。
要想成功混进北临王府,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涧雪沿路打听,打听到城南一家药铺边上有户姓刘的牙婆,专做些大户人家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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