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雪来到药铺,远远就见槐树下围了圈人,一个穿蓝布短褂、脸上堆着精明的婆子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脚边还站着两个瑟缩着肩膀的小丫鬟。
涧雪走上前,“这位妈妈,您这儿……可有的好去处?”
见刘牙婆看过来,涧雪可怜巴巴道,“我家里遭了难,想寻个稳妥的差事。”
刘牙婆将她从上到下瞧了个遍,只觉眼前的小丫头容貌出众,身姿轻盈,手脚也利落。眼里露出喜色。“瞧你模样周正,会些什么?”
“回妈妈的话,针线活还过得去,端茶递水也懂规矩,粗活累活也能做。”涧雪垂着眼,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藏着的一小块碎银——那是姜盈给她的打点钱。
刘牙婆眼珠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巧了,北临王府刚托我找个粗使丫鬟,说是后院缺人打理花草。就是那府里规矩大,工钱倒还公道,你可愿意去?”
涧雪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平静。“只要能活命,规矩大些也是无妨的。”
刘牙婆见她应得干脆,又上下将她打量一番,接过那碎银揣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胳膊:“成,跟我来吧,今个儿就带你去回话。”
涧雪跟着刘牙婆穿过几条僻静的胡同,便是北临王府的侧门,朱漆木门,门首两边挂着红色大灯笼,很是气派。
涧雪垂下眼睑,随着刘牙婆一步步踏上台阶。刘牙婆叩了叩门,不多时,门从里头开了道缝,探出个与刘牙婆年纪相仿的妇人。
“哎哟,我今儿个物色到个好丫头,第一时间就想着咱们王府,这不赶紧给你送来了。”刘牙婆堆着笑,边说边给涧雪递了个眼色。
涧雪立刻会意,低眉顺目道:“奴婢小珠,见过妈妈。”
那妇人上前,将涧雪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才缓缓点头:“这回这个看着倒还周正。”
刘牙婆把涧雪往前一推:“人我就交你手上了。”
妇人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扔了过去:“拿着吧。”
刘牙婆接住铜钱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顿时淡了几分,语气却依旧热络,“老姐姐,这钱数怕是不对吧?”
听得刘牙婆的话,那妇人脸色一沉,声音冷了下来:“怎的不对了?”
刘牙婆陪着笑,“今儿这丫头可不是寻常货色,价钱自然也得另说。”
妇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上回你送来的那个,不到三日就犯了浑,左右不过是训了两句,竟投了井,平白给王府沾了晦气!我没找你算账,已是给你留了脸面!”
刘牙婆脸上的笑僵了僵,眼珠转了转,赔着笑打哈哈,“那丫头是个没福分的,怎比得上眼前这个?您瞧这身段这模样,又是个能吃苦懂规矩的,保管能在府里长长久久当差。再说了,北临王何等尊贵,总不能亏了咱们这些跑腿的不是?”
那妇人冷笑一声,显然不吃她这套,抬脚往门内走。“爱要不要,不要就带你的人走。这京城里,想进王府当差的丫头多的是。”
刘牙婆哪肯就此罢休,忙拉着涧雪跟上,语气软了下来,“老姐姐别生气,是我嘴笨。您看这样成不?再添两个子儿,就当给您讨个吉利,往后有好差事,您还想着我。”
妇人脚步一顿,回头瞥了眼涧雪,见她始终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终究松了口。“哼,就你会说。”说着从袖中又摸出几枚铜钱,扔在刘牙婆怀里,“拿着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哎哎,谢老姐姐恩典!”刘牙婆接住铜钱,脸上又堆起笑,转头给涧雪使了个眼色,“进去了好好当差,别给我老婆子丢人。”
涧雪低低应了声“是”,看着刘牙婆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拐角,才跟着那妇人迈进侧门。
妇人在前头引路,脚步轻快,嘴里却没闲着。“我是这后院的管事婆子,姓周,你可叫我周妈妈。”
涧雪连忙点头。“是,周妈妈。”
“进了王府的门,就得守王府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手脚麻利些,少出错,你也少吃点苦头。”
涧雪垂着头,恭顺地应着:“是,奴婢记下了,谢周妈妈提点。”
穿过几重月亮门,脚下的青石板路渐渐被青苔覆盖,想来已是后院。
周妈妈指着不远处一间低矮的杂屋,“你就先住这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套衣裳,至于你的差事。从明儿起,就跟着老花匠打理西跨院的花草。”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少往主子跟前凑,这也是为你好。”
“明白。”涧雪应道。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扫过四周。飞檐翘角隐在绿树丛中,廊下的灯笼随风轻晃。
看着眼前的这深宅大院,涧雪不禁想到方才这两人的对话,前一个丫鬟也不知犯了什么事,竟去投了井。不过,这些暂且放在一边,她还有要紧事要办。
涧雪顺利混进王府,却是寻了个花房的差事。好在这花房丫鬟,唯她一人当差,既清静,又便于暗中行事,省去了不少麻烦。
待到入了夜,王府各处皆有士兵巡逻,戒备森严。莫说靠近慕容璟的书房,便是连他所居的院落位于何方,涧雪也毫无头绪。
她仰头望着月色,忽然灵机一动,不如爬上屋顶看看。站在高处,或许能瞧出整个北临王府的大概布局。
这个主意不错,奈何这王府屋顶院墙颇高,涧雪像往常般唤出同尘剑,打算飞上屋顶,然而今夜,这把跟随了她几百的老家伙却毫无反应,看着手掌空空如也,这让她不禁生出些许茫然。
当即从怀里掏出师父留给她的书信,在逐字分析一番后得知,以她现在的凡人之躯,进了轮回镜,身上的法术便会尽数消失。如此说来,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了?
没有这一身法术,涧雪觉得竟有些寸步难行了。暗叹一声,只得等着明日能寻个机会先去探探情况。
思忖间,她心头蓦地一紧,忽而想起一桩要紧事。
涧雪是被这黎国公主的鬼魂召唤至梦里,此事诸夜并不知晓。如今她的肉身尚处于昏迷之中,也不知,此时的诸夜是个什么情形?会担心她么?想到这里,涧雪竟莫名生出一些好奇。
第二日天不亮,便有人来敲门。
是周妈妈派人来催了。涧雪匆匆换上下人衣裳,开门就见一个穿青布袄子的丫鬟等在外头,眉眼利落,神色带着几分热络。
“你便是新来负责花房的,叫什么名字?”丫鬟的声音脆生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涧雪想着她来王府左不过是打个酱油,真名什么的就不便透露了。沉思片刻,才道。“我叫小珠,珍珠的珠。”为了防止被误会成小猪,她特意解释到。
“我叫小棠,海棠花的棠。”小棠抿嘴一笑。
涧雪便觉着眼前的姑娘,一双杏眼透着几分伶俐和可爱。“见过小棠姐姐。”
“往后你便跟着老李头,除了平日里给各个院子送些花草,他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这小棠也不啰嗦,交代完便领着她去花房。
涧雪点了点头。“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朝花房走着。小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道:“府里用膳是卯时早饭、午时午饭、酉时晚饭。今儿你起迟了,赶不上早饭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温热的白面馒头,塞进涧雪手里,“先垫一垫,等午时我再来带你去灶屋。”
没了法力护身,涧雪昨晚着实饿了一宿,感激涕零的接过馒头,“谢过小棠姐姐。”
小棠笑着点点头走了。
涧雪来到后院,发现花房的老李头是个话不多怪的老头,涧雪去了以后,也不吩咐她做什么,也不同她说话。
站了半晌,又瞧着他这一把年纪满头白发,涧雪抬头望了望天,日头已经到了头顶,便觉得他这架子应当是摆足了。
若是按照年岁涧雪可以当他老祖,但这事不能说出来,毕竟将来她是要飞升上天的。只得按照相貌,称了他一声。“爷爷,我是新来丫鬟,叫小珠。”倒是这让老李头占了个大便宜。
老李头从她进门开始,便没有搭理她,如今她自报家门,老李头从牡丹丛中抬了头。“哪个珠?”
涧雪没想他会问这一嘴,为了不被误会,便解释道:“夜明珠的珠。”
“夜明珠?你可曾见过?”
涧雪本想说她何止是见过,她身上便带了两颗,只是怕拿出来吓到这老李头。便摇了摇头。“那倒不曾。”
老李头看了她一眼,指着一旁的凳子,“你先坐那儿等着吧。”
“啊这…您不得给我安排点儿活干?”
“你这小丫头片子,细皮嫩肉的,瞧着也不是个能干活的。”老李头收回目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手里的活计却没停。
涧雪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似不确定的又掐了掐,果真是细皮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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