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回溯。
“长话短说吧,新规则——十点,格蕾娅查寝。理由有两个,一是没有直接接触,二是保留了当天记忆。在格蕾娅查寝的时间,宿舍本身就是回溯点……”
“不对。”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语。
“嗯?”越非语挑眉,看向某个难得主动的人。
“新的规则不对。”一十四从某处撤回视线,“九点。”
“什么意思?”
“九点之后,我们只能待在小孩所在的房间。”
“……凭你的直觉?”
“大部分是。但少量的,我选择相信事实。理由是第七周目。”
“……”于小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真有意思啊,一十四。”
南九蹙起眉头,越非语却笑着看他:“阿九,我们就依他说的,好好想想那群孩子去了什么地方吧。
“这也是我正准备说的。”
“我们都知道,按理来说,五个孩子九点返回寝室,但当我们进入那里时,房间内只有几个布偶。”
“可你也不能说他们不符合时间表上的规定。”
“只能说他们把现场伪装成了自己在场的样子。为什么?为了应付查寝。而查寝的人正是格蕾娅。再联系之前我们猜测的学校目的,因此不难知道这些小孩正在躲避格蕾娅。”
“所以小孩藏身的地方,就是他们觉得能够躲过格蕾娅的地方。”
“这就好比一场捉迷藏的游戏,格蕾娅是鬼,场地是整间校舍。鬼找小孩,小孩躲鬼。”
“而游戏,它是有技巧的——有个地方,显然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那些鬼自以为看得见的地方——格蕾娅从哪儿出来,他们就往哪儿躲去。”
“实际效果如何我不作评价,至少它符合这个年龄的孩子简单纯粹的直觉思维。”
“总之,我们就去找格蕾娅九点前离开的房间。”
从活动室离开后,时间指向七点,他们一行蹲在花坛之后,隔着花丛枝叶观察走廊上的情况。
眼瞅着四周毫无动静,于小右轻轻扒拉了一下身边的人。
“哥,刚才的那些我不太懂。”
越非语看了眼正注意着周遭动静的两个大人,索性揽着于小右的肩膀转过身来,靠着花坛就地一坐。
“哪里不懂?”
“都不懂。”于小右的声音越来越小,“事实啊理由啊,还有新规则,这些我都不懂……”
“那你能理解我们现在为什么在这儿吗?就刚刚我讲的那些。”
“可以。”于小右小声着点点头。
“一十四的问题。”越非语乐了,“不是你的问题。他表达能力忒差。”
一十四只当没有听见这番话,一心一意注意着走廊的动静。
“这样吧,我来给你重新捋捋——你提问,我们从那里开始。”
“为什么是新规则?我们明明满足之前的条件,进了没人的房间,并因此遭遇格蕾娅了啊?”
“规则是格蕾娅能进入没人的房间,回溯触发需要与人物接触。但格蕾娅并没进来,我们也始终没有面对格蕾娅的记忆,接触的环节并未完成。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个猜想。或许回溯并不与失忆直接挂钩,失忆的原因在于触发回溯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关键人物。”
“所以新的规则不需要与格蕾娅直接接触?”
“是也不是。这么说吧,你觉得我们第七周目是怎么触发的回溯?”
“不小心接触到了格蕾娅?”
“对,一场失误,我和你持有相同的看法。但有人不会这么想。虽然不想承认,但某人确实能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一步察觉对方。”
“啊……”
“所以真的是因为‘失误’造成的回溯吗?这里还有一种可能性。”越非语随手摘下一片叶子,竖在眼前缓缓举起,“没有所谓的‘失误’,只有某刻规则的改变。”
“哥,你别装……”
“小柚子。”越非语顿了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岛屿那些相关事宜吗?”
于小右点了点头。
越非语这才接着说道:“这里需要提到两种概念——副本规则与强制性。”
“副本规则——任何副本都有规则,建立在副本背景之上,对玩家及副本人物具有限制;
强制事件——往往与死亡点挂钩。是指玩家触发某项条件,由此引发的不可逆事件。”
“既然‘失误’不可能发生,接触就是由于某项条件触发的强制事件。”
“回顾之前的经历,为了避免触发回溯,白天我们来往于两个地点,并一路时刻注意格蕾娅的动向,直到迎来黑夜。”
“而在夜晚,安全点是格蕾娅发现没人之前的宿舍。”
“这是玩家的视角。另一方面,在相同的时空里,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存在——小孩。同样出于躲避格蕾娅的目的,他们的位置显然值得思考——作为真正的安全点的参照。”
“而不论白天也好、夜晚也罢,综合时间地点考量,这些安全点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它们都是格蕾娅视角下不可能发现玩家的地方。小孩的地点无须重复多言,至于其它地点,我猜想关于这位女士的思维程序设置里有那么一条——只要房间有人,玩家就不可能藏匿。”
“事实上,回溯的条件就是格蕾娅发现玩家。”
“两者对比,究其不同,实际上在于格蕾娅发现玩家的条件。白天格蕾娅需要亲自巡视,与玩家的接触是发现玩家的条件;夜晚却基于某种契机,只要玩家不在特定房间之内,格蕾娅就会立刻发现玩家,触发回溯,接触与否也就没了意义。”
“这就是新的规则。”
“这么说起来,小柚子,”越非语笑眯眯的,“你当时真的理解我的话了吗?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在这里?”
于小右缩了缩脑袋,莫名心虚,“观察格蕾娅出来的房间,并趁机溜进去?”
“……倒也差不多。那关于这个房间,你有什么想法吗?”
“……办公室?”
“说说看。”
“呃,”于小右尴尬扣手,“她不是院长嘛,院长不就应该经常坐在办公室里……”
“……说真的,我对你的回答毫不意外。你可以试着想想,院长为什么不能待在自己房间休息,不能去活动室跳个舞,不能去食堂吃个夜宵……”
“发现了吗?”越非语话锋突然一转。
“……啊?”
“于小右我问你,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蹲在这里?你难道没有想过,在这里我们观察不到二楼的情况吗?”
“啊!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蹲在这里啊!”
“……是我在问你,别把问题抛给我啊。”越非语无奈扶额,只觉得刚才的解释都喂了狗,一转眼,那条狗还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算是不指望你能倒着推回去了。给你开个头,九点规则发生改变,那为什么第七周目时我们并没有在九点一开始就触发回溯?”
“……因为我们在的地方是格蕾娅确定有人或者没人的地方。她能确定有人的房间只有九点到十点的学生宿舍,那我们就是在她确定没人的地方。而我们当时应该在密室里,那就是说明格蕾娅刚从密室离开……密室还有另一个通道?”
“总算是没和你白讲那些话。”
“可这和我们待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啊,我们还是一样不知道另一个通道口在哪儿啊。”
“那你就没想过密室的位置只可能在地下,因此格蕾娅离开的房间就只可能在一楼吗?!”
“……当然。”越非语重新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其实到这儿我们也能差不多知道格蕾娅会从办公室里出来。藏着秘密的暗室通道连接的也只会是两位有秘密的人,按照一般常理,通道连接两个无法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的出口总是让人不放心的,就像你说的,院长日常待在办公室,厨师日常待在食堂,就这一点,密室的两个通道口也该在这两个房间。”
“可就像我刚刚和你说的。生活不是书籍,大多数时候我们无法探知全部的细枝末节,即使是基于现实的推论也只是假说,当不得完全的事实。但我们可以选择,选择相信那些自己觉得更靠近真相的理论,帮助自己了解更多的真实,这才是我们在这许许多多个副本中不断分析总结的原因,总不能因为哪哪都不确定就不去调查、不去分析,最后连任务都做不成了吧。”
“所以现在安静下来,让我们仔细观察这一层楼里格蕾娅究竟会从哪间房间出来。”
“嗷……”于小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是……”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
越非语一把按上那颗脑袋,笑着打断他:“当然,这其中的一些底层逻辑,只有我们了解了故事终末才能知道。”
“阿越?”南九默默听着两人对话,听到这里时转过头来,面露复杂。
越非语笑意不变:“阿九,就信他一次。”
无人看见格蕾娅是何时进的办公室。
八点五十七,他们看见女人自门内走出,往走廊的另一边而去。
一十四率先紧跟着离开花坛,借着掩体的遮挡一路潜行至办公室门口。
于小右和乌阮也学着他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
越非语起身,回头却见南九仍蹲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他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直到对方回头,“有什么异常吗?”他用眼神示意。
南九垂眸思索了一会,而后从地上站起来,摇了摇头。
那个方向……或许只是他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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