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恨与爱孰长

她没说名字,白知晓也明白她问的是谁。她替风玉拉上车窗,斟酌了一下,才接话:“是个很难过的人。”

风玉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啊?”

白知晓看着她醉意朦胧的大眼睛里跑满了抓都抓不住的疑惑,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了?”

风玉被笑得不好意思了,一直沉甸甸地压着的心情抬上来点:“为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难过啊。”

白知晓坐在副驾上,从内视镜里看风玉,嘴角张扬,眼里怅惘:“别人眼里的金先生什么样你都知道,不用我给他说那些奉承话。”

“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空气是定格的,不会流动的,我能闻到那股悲伤的味道。”

风玉抓了抓头发,她觉得自己酒劲儿没醒,听不明白她说什么。她直接问了:“那你为什么给她做情人?”

白知晓没有立刻回答,风玉觉得有点尴尬,怪自己酒喝多了说胡话,她慢吞吞地给自己被酒扎漏的嘴找补:“我是想说,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我感觉你挺优秀的,能力也很强,没必要这样。”

“你别回答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白知晓道:“没什么的,我也早知道你看出来了。”

顿了顿,她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因为我长得很像她。”

风玉捕捉到关键词:“她?是他那个白月光?”

白知晓听到这个形容,挑了挑眉,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么叫她……金先生会喜欢的。”

风玉( ̄_, ̄ )地扯了扯嘴角:“我最看不起这种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真这么喜欢就去追,打着深情的旗号找替身,既不尊重替身也不尊重白月光,说到底他们爱的就只是滥情的自己,真恶心。”

白知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又不一样,金先生他……追不到那个人了。”

“她死了。”

风玉更生气了:“那就更不应该了,凭什么还要给死人平添这么多罪孽?我要是那位女士,九泉之下得知自己被这么作践,我变成红衣厉鬼也要趴在他床头掐死他,有病,他哭我我都嫌弃脏了自己坟头。”

白知晓呆呆地盯着风玉的眉眼,不知道想了什么,她的眼神像钩子,要从风玉的眼睛里找出点什么东西,可勾了半天,什么也没勾到。

车内空气静谧,风玉也看了她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那他为什么找我?”

“他不都有你了吗?”

这是句废话,风玉自己也知道,找替身当然不会只找一个,可她还是好奇。

“你的眼睛像她。”白知晓说着:“不过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找过很多人,论长相我是最像的,你是最不像的。可之前不管是找了谁,也包括我,他总说跟她都不像,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标准是什么。”

风玉皱了皱眉:“别拿你、我,还有那位白月光小姐这么比较在一起。”

“我讨厌这样,我不是物品,你不是,她也不是,凭什么我们要像物品一样被他拿来比较?”

白知晓不说话了。

许是喝多了,风玉自言自语地说话:“我讨厌这种人,让我想到我父亲。”

“他就是一个滥情的人,滥情又无能。我妈死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在葬礼上和别人乱搞。”

“我恨死他了。”

“你恨死谁了?”

风玉眨了眨眼,从暗涌的黑夜到了萧索的早晨,金长哲抱臂坐在床旁边的真皮椅子里。她猛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才发现一夜过去,她正躺在晚山别墅客房的床上,还是她跑之前住的那间。

她伸手一摸,身上的衣服换了,心凉了半截,可身体没觉得不舒服。

金长哲看她兵荒马乱地,好笑:“白秘书给你换的衣服。”

风玉想到昨晚,立刻追问:“丽姐呢?”

金长哲无所谓道:“她不过喝了酒里的一点安眠药而已,睡醒了就没事了,已经走了,我让白秘书送的。”风玉这才松了口气。

“还没说呢,你恨死谁了?”

风玉看见他就觉得烦:“关你什么事?”

“你住在我家,躺在我的床上,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要不是我,你昨天还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你不承我的情也就罢了,我不过问了问你梦话说的什么,你何至于这么大的脾气?”

“我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你是要我对着狼笑还是对着虎笑啊?”

“还是对虎笑吧,虎至少样貌英俊。”

风玉绷不住表情:“臭美死你吧。”

金长哲笑了。

笑完他直白道:“做我的情人吧,我可以给你钱,帮你解决你想要解决的麻烦。”

风玉被他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火气,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冲着他砸了过去。

金长哲伸手接住她砸过来的枕头,又扔回去,正色道:“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滚。”风玉冷冷道。

“你确定要让我滚啊?”

金长哲在她身后慢慢开着车,存心逗她玩儿似得,随着她的步伐时快时慢,总是坠在她身后,还把头伸出车窗时不时挑衅她几句。

风玉闷头往前走,不理他。

品酒会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风玉越发体悟出金长哲的用心险恶。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了她出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金长哲冲冠一怒为红颜——她就是那个红颜。

她现在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那么耐人寻味,那么心照不宣。她答应不答应还有什么分别?所有人都认定她肯定跟金长哲关系不一般,她课都没法好好上!工作自然也别想了!

学校里总能听到同学的议论,文兴报社的文丽给她放了假,实际上就是变相停职。学生报社的同伴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她陷入这种风波之后安慰了她,但也说的很直白:金长哲是上海鼎鼎大名的名人,和政府交情莫逆。报社已经被重点关注了,不能再惹上麻烦,让她处理好了再来报社工作。

风玉在寒夜里一个人走着,只觉得天地之大难以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她正心烦着,却还被金长哲的车跟上了,她不耐烦地叫他滚,金长哲闷闷地笑,仍旧跟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玉干脆停下脚步,皱着眉质问他。

“做我的情人。”金长哲依旧很直白。

风玉看着他那样子就恨得牙痒,伸手要给他个耳光。金长哲一抬手就攥着了她手腕,死抓着不放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说哪件事?”

风玉听了,不自觉地拧起眉头,拧麻花似得,金长哲又看着她笑了,语气懒懒散散的,跟逗猫儿一样。

“你说的是跟全上海的金融界打招呼不收你的黄金,还是找人在黑市打劫,抢你的钱;还是背地里收买招工的人说不要你;还是出手整文兴报社,让其资金链断裂,让文丽为了融资不得不把你送给李阳秋;还是对出版部门打招呼,举报你们学生报社涉及敏感内容;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你出头,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

她这一年以来受的所有罪原来都是他做的?

风玉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她笑了,那双眼睛映在金长哲幽深的瞳孔里,亮晶晶地烧着火,又把他的心催痒了。

风玉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居然点点头:“行,你倒是坦荡。”

金长哲心情特别好,还抓着她的手腕晃了晃:“鄙人敢作敢当。”

风玉一把甩开他的手,冷言冷语:“以权压人,以势逼人,挥刀向弱者,你算什么君子?”

金长哲慢悠悠地坐会车里:“我从未以君子自居。”

“你觉得委屈?觉得气愤?觉得不甘?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觉得没了我你也不必被逼迫到这种境地?”

“可我要告诉你,这是我插手的结果,才只是这样。”

“如果我不插手,完全不管你,你一个小姑娘,第一天去黑市就会被绑架、奸杀;你去打工,长得这么漂亮,特别容易被人贩子盯上,没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你在上海举目无亲,紧接着就会把你买到妓院,无休无止地接客;你们学生弄的那个报社,发那种内容,就不是只被整改停刊那么简单了,你们一帮学生仔都会被抓到警察局去,被处分被退学,这次没有南家给你撑腰,你一个女孩子到了警察局那种地方还会经历什么,谁说的好;文丽也会真的把你送给李阳秋,换她报社的注资。”

风玉脸色红了又白,一口气堵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半响才说了句:“我还得谢谢你么?”

金长哲很有礼貌地一点头:“不用谢。”

“砰!”风玉一掌拍在他车窗上,带着恼怒,低低地辩驳了一句:“丽姐不是那种人。”

“你不过是一个在她手下干了没几个月的小助手,跟她苦心经营了十年的报社相比,你觉得她会选哪个?”

风玉听到这儿,心已经凉了半截。她不愿意相信文丽会做出这种事,可当日的种种细节让她没法不细想。特意要求她好好打扮,但当日确实给她挡酒;叮嘱她小心,但又带她去那种场合;在李阳秋面前维护她,但明明知道李阳秋对她目的不纯怎么还把她介绍给对方;出了事,给她放假,到底是保护还是放弃?冬夜里路边呼啸着北风,冷意全顺着四肢百骸吹进她心里,她越想心里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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