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罕!” 阿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耶律斜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掌控生死的得意和施虐的快感。“看到了吗?这就是违抗银牌,违抗大辽的下场!带走!”
他挥了挥手,武士们粗暴地拖着哭喊挣扎的阿兰,像拖一件货物,走向临时搭建的华丽帐篷。阿兰绝望的哭喊声在寒风中回荡,像刀子一样剜着每一个白山部族人的心。
“另外,本使的队伍一路奔波,鞍马劳顿,这晚上嘛,也还需要几个‘懂事’的‘伴当’,解解乏。”
他话音刚落,几个契丹武士已经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粗鲁地拉扯着年轻的女子。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孩童的哭嚎、男人们压抑的怒吼瞬间爆发。
“阿爹!救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契丹武士抓住胳膊往外拖,她的父亲,一个壮实的猎户目眦欲裂,刚想站起来反抗,旁边的契丹士兵一记刀鞘狠狠砸在他背上,将他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放开我妻子!”另一个青年看着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被拖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却被契丹士兵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耶律斜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和哭嚎,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闹剧。他甚至用马鞭指点着:“那个,穿蓝衣服的,还有那个,头发长的,都带走!哦,那个躲在后面的小娘子,看着水灵,也一并带上!放心,本使和手下会好好‘怜惜’她们的,哈哈哈哈哈!”他的狂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残忍。
阿骨鲁被刀尖顶着,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拖走,看着准女婿倒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看着部族混乱的一切。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焚天灭地的怒火!
他死死地盯着耶律斜轸那张肥硕丑恶的脸,盯着那块闪着寒光的银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咬破的嘴唇。
周围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少,此刻都沉默着。但这沉默并非屈服,而是如同火山爆发前死寂的熔岩。他们的眼睛,一双双,都和阿骨鲁一样,燃烧着屈辱、痛苦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男人们的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斧柄上,骨节发白,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契丹人的帐篷,那里正隐约传来阿兰无助的尖叫和契丹人猥琐的调笑声。
这时,一直站在阿骨鲁身后被忽视的发鬓皆白的老萨满,佝偻着背,用枯枝般的手紧紧抓住了阿骨鲁颤抖的肩膀。
老人浑浊的眼中没有泪,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她凑到阿骨鲁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挤出:
“阿骨鲁……记住这血!记住这火!白山黑水……在看着……祖灵……在看着……这仇……要用契丹狗的血……百倍……千倍……来洗!”
当晚,阿骨鲁明白了老萨满的意思,冲天的火光灼透了夜色。
阿兰披着衣衫从帐篷中冲出,
“是萨满婆婆,萨满婆婆给那为首的畜生下了药,然后点了帐篷。”
阿兰抽噎着,“婆婆,婆婆……没出来”
“啊!” 惊恐的尖叫从火窟中传出,紧接着,衣衫不整的身影陆续从帐篷里冲了出来,正是那些准备“施事”的契丹士兵。
“火!着火了!快救火!”
“耶律大人!耶律大人还在里面!”
“天杀的!快救耶律大人!救不出来,我们都得掉脑袋!不,全族都得陪葬!”
一个契丹小头目嘶声裂肺地吼叫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不用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和士兵的慌乱,
“老身已经杀了那畜生。”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熊熊烈焰之中走出。
老萨满的脸上布满烟灰,皱纹在跳跃的火光下如同深壑。
她拄着那根古老的挂满铃铛的权杖,另一只手则提着沾染鲜血的弯刀。
“你们也不用担心无法交差……”
平静的目光扫过那些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契丹士兵。
“老身的头颅,你们这便拿去吧。”
“老身就是要你们知道,下一次,你们辽国无论来的谁,也照样死,耶律氏……也一样。”
老萨满声音平静,却透着从容赴死的坚定,掷地有声。
下一刻,刀身抹过脖间,老萨满猝然倒地。
“婆婆,婆婆——不要!”阿兰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阻拦却只是徒然。
“婆婆,萨满婆婆!呜啊——!” 阿兰扑倒在老萨满尚有余温的身体旁,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恸哭,双手想要去捂住那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却只染红了自己的双手和衣襟。
“萨满!萨满大人!” 无数双眼睛被泪水模糊,又被怒火烧干。
周围无声的、择人而噬的目光,让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契丹武士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甚至不敢再看白山部众人那喷火的目光。
“走……快走!” 契丹小头目声音发颤,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带上……带上那老巫婆的尸身!快!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们手忙脚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收验了老萨满的尸身,连滚带爬地翻上马背,仓惶地、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而其他被掳去的女人也因这场悲壮的大火得以幸免。
阿骨鲁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滔天的怒火像是被强行压入了万丈深渊,只剩下令人心悸、冰冷的死寂。
他不再看那堆吞噬了契丹人罪恶的帐篷余烬,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沉默的族人,扫过一瘸一拐的孟罕,扫过远处贫瘠的山林和冰封的河流,——扫过他们眼中未干的泪痕和熊熊燃烧的仇恨,最后,落向远处——那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贫瘠而坚韧的白山,那蜿蜒流淌、冰封下积蓄着力量的河水。
那块悬挂在耶律斜轸腰间的银牌,在他眼中,已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用女真人的血泪和白骨铸就的——战书!
另一边,铁利部酋长屋内。
昏暗的油灯下,铁利部酋长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面前摆着那块冰冷的银牌,旁边是使者开列的、几乎无法完成的贡品清单。
一个心腹族人捂着流血的额头进来,声音悲愤:“酋长!阿朵被他们拖走了……还有乌恩的妻子……一共抢走了七个姑娘!男人们想拦,被打伤了十几个……贡品……贡品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那么多海东青和北珠?紫貂都快被他们抓绝了!”
“他们……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心腹族人哽咽着,“那些使者,拿着银牌,比山里的熊瞎子还凶!要贡品,要女人,稍有不顺心,动辄打骂杀人!连酋长您的女儿……去年……”他说不下去了。
铁利部酋长痛苦地闭上眼睛。去年,辽使看中了他刚成年的小女儿,强行索要。他稍有迟疑,那使者便以怠慢“天使”为名,当着他的面鞭笞了他儿子三十鞭,打得皮开肉绽。
最终,女儿还是被带走了,至今生死不明,只听说被送进了某个契丹贵族的府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铁利部酋长狠狠拍了下桌,震得油灯剧烈摇晃。
“去,派信使去完颜部。”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们这些年发展的很好。上次围猎,涅里塞那丫头……不,是天狩公主和完颜翎首领,隐隐向我们周边部落透出了反辽之意。”
铁利部酋长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期盼,“他们在试探!这轮银牌使者,带着比往年更贪婪十倍的清单,绝对不止我们一个部落难捱。生女真各部,熟女真那些被当作二等人的部落,有谁不是在辽狗的皮鞭下苟延残喘?”
“耶律延禧不让我们活,那我们就反给辽狗看。”铁利部酋长拳头紧握。
而这样的场景在女真每一个部落几乎重复上演。
相同的怒火,相同的屈辱,相同的家破人亡,相同的被逼入绝境。
——
多年来,每一次银牌使者的到来,都意味着新一轮的掠夺和羞辱。
而这一切,都在为白山黑水间即将燃起的燎原大火,积聚着毁灭性的力量。
白山在沉默中积蓄雷霆,黑水在冰封下暗涌怒涛,银牌的光芒,终将被这冲天的怒火彻底吞噬……
emmm,这章改了很多遍,如果描写的不适,可以说,或许我再改改。因为查了历史,女真民族其实对婚前不在意,他们对婚后比较严苛(这个我就不多描了,大家懂自懂),这章主要是民族矛盾,内部矛盾在后面会凸显(这章应该也能看得出一点点[裂开])我其实不想打权,但最近的新闻实在让我失望,所以夹带了一点私货,希望没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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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万鹰之王×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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