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自我介绍一下,”男人说,“在下中谷健吾,银盾公司清扫一队队员。”
江月濯对他叫什么没兴趣。她双腿分立,稳稳站在轨道上,额头一对角比刚开始长长了点,黄金瞳如同烈日般闪着璀璨的光。一条红龙从她的衣领下游出来,贴在颈侧,龙身窝在锁骨里,鳞片微微反着光。她定神,沉默地注视着中谷健吾。
“红龙……”中谷健吾声音低沉。
“就让在下见识见识,你还有多少本事!”
中谷健吾大喝一声,一个垫步,手背上的青筋爆起,武士刀劈砍而来!
江月濯蓦然抬头,五指成爪,红龙怒吼,热浪奔涌而至,她无视长刀及身,直取男人面门!刹那间中谷健吾立掌猛劈刀镡,长刀瞬间由横变竖,刀尖抵住轨道,擦出一溜细小的火花。
“唰—”一面晶莹剔透的厚厚冰盾猝然拔地而起,挡住了江月濯的指尖。融化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轨道上,好像镀上了一层油光。
“忘了说明了,在下也是矿物病患者。”中谷健吾温文尔雅地说,“超金属Ⅶ-d类矿物病,增生型,序列24,冰封。”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冰盾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江月濯没搭话,同时拧身转腰,冲着冰盾中心肘击!
“啪!”
盾面冰屑四溅,但沉厚的本体并没有崩裂的迹象。
冰盾后的中谷健吾抽刀下蹲,一个直刺,刀尖如切豆腐般穿透冰盾,朝她的眉心直飞而来。
江月濯下意识地下腰躲避,但刀刃还是太近了,擦着她的鼻尖划过,一线鲜血飞溅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晶。
中谷健吾手握长刀,面对冰盾随意挥砍了几下,他宽大的狩衣无风而动,冰盾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在他周身聚集漂浮着,形成一个个尖锐的三角锥,犹如一把把水晶骑枪,尖端齐齐对准了江月濯这边。
“江女士……”飞镜小声说,“您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江月濯猜到了,她鼻尖上被擦出一段划痕,此时因为低温而有些麻木,并不是很痛。
中谷健吾在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有厚厚的冰霜从他脚下蔓延出来,顺着轨道一直铺到江月濯面前。江月濯身上残余的鳞片呼吸般翕张,尝试着再度催动高温,咔嚓一声,轨道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温度变化,裂开一道裂纹。
疼痛从身体深处往外钻,她右手颤动的幅度已经肉眼可见。中谷健吾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轻轻一笑,身边的尖锥如镜面,映着他眼尾堆起的褶皱,“要不要投降?可以留你全尸。”
江月濯抿紧嘴唇。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中谷健吾摇摇头,他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一般,感叹道,“为了一己之私,和银盾作对,值得吗?”
一路行来,类似的话江月濯听了太多遍了,她甚至都懒得给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胜券在握,中谷健吾竟也不急着展开战斗,而是双手拄刀而立,语气平和地聊起天来,“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想过毁灭了多少家庭吗?”
江月濯右手背在身后,嘲讽:“不及贵公司。”
“太年轻了,小姑娘。”中谷健吾感叹道,“你只看到了我们杀人,可你怎么没想过,那都是些渣滓。这些无耻的蠹虫正在啃啮着社会利益,浪费着公共资源,清理他们,是我辈应行之义!”
空气凝固了。
江月濯声调怪异地重复,“应行之义?”
“那些妓女、流浪汉,街头的混混!”中谷健吾的语调高亢起来,“从来不纳税,也不劳动,没有生产力,白白享受着福利却恬不知耻,难道不应该清除吗?这种毫无贡献的废物,就应该全部解决掉!”
一股冷意攀爬上江月濯的脊背。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所以你们根本毫无愧意……”
“看清现实吧,这些人根本不该活着。”中谷健吾改变持刀式,双膝下沉,紧紧握着刀柄,“以你的能力,本应有不错的人生,为什么偏偏要与此下等人为伍,甘于堕落!”
“原来如此,”江月濯叹息,“真是自大。”
“自大?”中谷健吾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银盾公司身为兰金B区的龙头,每年纳的税足以养活半座城市!如今资源极度紧缺,凭什么还要挤出一部分来供养这些寄生兽!这个世界只需要我们这样的精英,那种无能之人,就让他们去死!”
两人在轨道上对峙,远远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是对面方向的列车驶来了,一旦列车进入这个区域,中控信号就会立刻消失,依照银盾酷烈的手段,到时候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身上除了一把小刀什么武器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专注,脊背上的疼痛隐隐被压了下去。江月濯的大脑飞速运转,盯紧对面的中谷健吾。
江月濯现在几乎能算是半残,但对面的男人依然毫发无损。
她必须要想办法接近他!
冰霜如蛇,逐渐蔓延到了她脚下,中谷健吾注视她的目光如同猫注视笼中之鼠,充满了轻蔑和胜券在握。他再一次开口:“想好了吗?是不是要投降?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盘在少女颈侧的龙睁大了双眼。
江月濯一言不发,而她脚下的冰被迅速融化,伤痕累累的轨道终于承受不住这恐怖的两极温度,吱嘎一声裂开一半,只有幸存的小半截摇摇欲坠地承载着上面的两人。
中谷健吾不耐烦了,“你在磨蹭什么?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吧?”
江月濯抬眼。
威严的黄金瞳流转着,像是滚动的岩浆。身负红龙的少女张开嘴,目光落在中谷健吾脚下。
她说:“咔。”
中谷健吾颇感莫名,冰锥迅速集结成一团,给脚下猝然滚烫的轨道降温。他轻慢地一笑,“在拖延时间吗?以为用你那可怜的高温烫一下就能让我受伤?”
不等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再也承受不住的轨道发出不堪折磨的悲鸣。
“吱——咔咔咔咔咔——嘎!”
银白色的金属骤然断裂,犹如长蛇摆尾,抑或流星坠世。中谷健吾猝不及防,被断掉的轨道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看来你物理不是很好。”江月濯站在断口后面,轻轻感叹了一声。
轨道下是厂房,因为是地下城不惧雨雪,为节约成本很多地方都没做屋顶,仅仅只是草草用墙围一圈以示这一片地方有人占据。围墙里摆了很多大型设备,其中有一架冶炼炉,通风口斜对着上方,巨大的轨道掉落时砸坏了机器后半截,只剩下盛满滚烫铁水的炉身,而中谷健吾就恰恰挂在炉口上。
工厂距离上面的轨道大概有二十米左右,从这样的高度掉下去中谷健吾居然还没死,正试图从炉口滚出来。但他毕竟不是增强型矿物病,骨头断了好几根,一动就痛得要命,怎么也出不来。
江月濯顺着空轨轨道的支架,慢慢往下爬。
中谷健吾给自己身上覆了一层冰,以抵抗炉身里的高温,他想联系本部,却绝望地发现,通讯信号已经被切断,此时他谁也联系不上。
江月濯慢慢地走过来。
“建议您了结他,江女士。”飞镜说,“这位先生的矿物病有些棘手。”
“那当然。”
江月濯走到冶炼炉旁观察炉内情况的高梯上,冷漠地俯视中谷健吾。
中谷健吾停止动作,隔着冰层回以凝视。
高梯旁有个操作面板,上面布满各色按钮。江月濯扫了一眼面板,随便按了其中一个。冶炼炉摇晃了几下,带着中谷健吾也在炉口滚来滚去,部分薄薄的冰层撞碎,喀啦啦滑进了炉膛。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在下屈服吗!”中谷健吾身上的那层冰即使一直在加厚,但仍然可以看出,加厚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如果不放他出来,他恐怕很快就会因为透支异变能力而死。男人瞪大了眼睛,那副虚伪的温和假象破碎,只剩下歇斯底里,“我是精英!是银盾公司清扫一队的成员!我杀敌无数,为公司立下无数功劳……”
“现在你是废物了。”江月濯慢慢说。
中谷健吾的表情凝固了。
“连公司交给你的任务都没能完成,你算是什么精英?”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虽然体力已经耗尽,但她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没有一丝一毫地放松,“按照你们那套理论,你现在应该自尽才对。”
“不,不不不!”中谷健吾贴着炉壁的那一侧蹭满了灰黑,看起来狼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我,只要治好我,我依然能为公司效力!我的异变程度已经到五级了,整个公司没多少异变程度比我还高的人!”
他拼力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有无数细小的触手似的东西从他的袖口探出来,不知道是增生的手指还是皮肤。精致华美的狩衣脏破得不成样子,他本人也双眼通红,状如疯魔,“我是精英!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月濯伸出手。
按下面板上其中一个按钮。
冶炼炉骤然剧烈滚动起来,炉口上的男人再也不能牢牢扒住,瞬间就滑进了炉膛。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炉膛里回荡,渐渐微弱,最后没了声息。
江月濯浑身脱力,坐在了地上。
“飞镜。”她轻声说,“祝我们好运,希望银盾没有下一波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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