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程无边说出这句话时，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32年的人生里，最紧张的时刻。
程淼喜欢自己已经很久了，希望表白还不算迟。
可是，程无边却听到他说“对不起”，那颗因激动而躁动的心瞬间降至冰点。
“对不起....”程淼扭头眺望窗外，又小声地说了一遍，却很坚决，“我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短短几个字，程淼说得很慢，也念得很轻，像是遥远的山上悠悠飘来的一片秋叶。
可程无边还是听清了，秋叶落地，他人生的第一次表白显然以失败告终。
他像所有被拒绝的人一样想弄清楚原因，他顺着程淼的视线望去。窗外是毫无保留的蓝，云淡风轻，可是程淼削瘦下颌却滑下了一颗晶莹的泪。
嘴边的话问不出口了。
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他在离开前拥抱程淼一下，感受着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颤抖着，那只还裹着纱布的手一直勾着他的胳膊不放。没一会，程淼就平静下来，放他走了。
如果程无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他肯定会抱得更久一些。此时的程无边只是把它当作两人情感之间的暂停键。
住院部外围满了梧桐树，风一吹过，金黄的树叶就如风铃一般沙沙作响。程无边无暇顾及，身在秋天的油画里却总想着那一间狭小病房。
程淼用的是“不能”而非“不愿”，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回忆起之前种种，灵光在脑海中乍现，却在即将要抓住时消散了。
时间并没有让他思考太久。程无边被医生的电话召回。
程淼突然开始咳嗽，声音从胸腔挣扎而出，带着泥沼一般拖沓，留下一串撕心裂肺的哮鸣。紧接着机器开始急促地警报，咳嗽声逐渐被滴滴声压过。程淼的呼吸变得急促，额上流下冷汗，嘴唇泛起青紫色。
“怎么回事，血氧掉这么多？”赶来的医生皱着眉头，赶忙插管接上了呼吸机。紧接着就抽了血气，急性呼吸衰竭。其他的指标也不是很乐观，有多器官衰竭的征兆。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我们还在排查病因。”
不明原因的衰竭？
莫非.....一个最糟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他轻轻地用手指拨开了昏睡着的程淼的头发。右额角是一个熟悉的咒文。这是作为“拜斗术”将要完成的标志！
“拜斗术”一旦生效，犹如不知满足的大海贪婪地汲取祭品微弱的生命。待到生命的烛火快熄灭时，便会在祭品的额角处生处一块咒文来，长则一候（五天），短则一日，祭品必将脏腑亏损而亡，这便算“拜斗之礼成”。
而此时，“拜斗术”的中术者在同样的位置也会有相应的咒文。程无边就着黑色的手机屏幕，看见自己的右额角处闪烁着意想之中的咒文。
泪，潸然而下。
程无边早年时与人算命为生，难免影响寿命。在有了程淼之后，程无边相当惜命，不仅自封天眼，还疯狂买保健品，因此被骗了很多钱。
其中一次，他从一个古玩黑贩子那里买了一瓶“九转金丹”的神药，日日服用。没多久，身体就逐渐健朗起来。他暗自窃喜，真以为是这个“九转金丹”起了作用，竟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有被施法的可能性。
简直太愚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程无边出门拨通了那黑贩子的电话。
“嗨，老程！又来买金丹了？你赶巧了，这次我刚得到一批，给你打八折！”
程无边听得青筋冒起，都差点没将手机捏爆，他深呼吸一口气说：“你卖的金丹是假的，金额数目早就够你蹲几年牢了。别想着逃跑，找人的道法我可会一箩筐。”
黑贩子顿时吓呆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自己凄惨的身世，恳求程无边的原谅。
“你不是自诩王禅老祖的传人吗？你替我破除了‘拜斗术’，我就原谅你。”
“你自己不会解吗，几年前不是还解过一个？”黑贩子疑惑道。
程无边捏紧了拳头又放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已经显咒文了。”
两人都静默了半晌，只听到电流蹿过的声音。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这个是真没办法了，只能等死。”黑贩子下了最终的结论，也残酷地将程淼判了死亡。“只能等死”，程无边无法接受这个的词语出现任何人身上，尤其是程淼。他不能独自生活在一个没有程淼的世界。
正往回走着，一名护士急匆匆向他奔来，眼底满是焦急：“是程淼家属吗？病人刚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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