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沈家小姐。”万妈妈双手叉腰,尖利嗓音撕裂小院宁谧,“面上装得清高,背地竟使妖术惑我万香楼姑娘。速将李招娣这贱婢交出。否则,老娘立时砸烂你这破落院子,再告至你父跟前,看你沈家颜面何存。”
语未尽,那群打手已开始打砸院中晾药竹匾并桌椅,顿时狼藉一片。
李招娣吓得面白如纸,浑身战栗,下意识紧攥沈清辞衣袖。沈清辞心下一凛,面上却迅疾镇定。
她将李招娣牢牢护于身后,上前一步,清冽目光毫无惧色迎上万妈妈:“万妈妈,好大阵仗。你言李招娣是你之人,空口无凭,卖身契何在?”
“再者,我沈清辞于此光明正大行医济世,救治病患,何来妖法之说?你青天白日率众打砸私产,目无王法,真当这京城无法无天?”
她刻意提高声量,欲引邻里围观。
果然,动静引来些许胆大街坊探头观望,对院内指指点点。
万妈妈见围观者众多,非但不惧,反冷笑一声,自袖中抽出一泛黄纸页,抖开展示:“卖身契?老娘自然有。白纸黑字,红手印,清清楚楚。”
“李招娣乃其爹娘亲手卖入我万香楼,生是楼里人,死是楼里鬼。沈小姐,强留我之人,便是拐带。论至何处亦是你理亏。”面露得色,似于法理占尽上风。
围观者议论纷纷,多对沈清辞摇头。一官家小姐,未来摄政王妃,竟窝藏于此与青楼女子厮混,惹老鸨打上门,于他们看来,实属自贬身份,不识大体。舆论之压,无形倒向万妈妈。
沈清辞心知,此情境下空讲道理已无用。她深吸一气,祭出首张牌。非但不退,反唇角勾起冷峭弧度,声压周遭嘈杂。
“万妈妈,既要论王法,甚好,你我便至那主持王法之人面前理论。满京城谁人不知,我与摄政王殿下有三年赌约在先?王爷金口玉言,允我开设医馆,教授女子医术。”
“你今日率众砸我场子,阻我行医授徒,可是存心要坏王爷亲定之约?我倒要问问,藐视王命,蓄意毁约,此等罪责,你万香楼可担待得起?”
“摄政王”三字如惊雷炸响。万妈妈脸上得意瞬间凝固,转为惊疑慌乱。她未听闻赌约,未料沈清辞径直抬出压她。
摄政王慕容渊,那是跺脚京城颤的人物,碾死她一青楼老鸨易如反掌。若沈清辞所言非虚,今日之举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气焰顿矮三分,举契之手亦微颤。
沈清辞敏锐捕捉其迟疑。知光靠威吓不足,需予台阶。她趁势上前一步,压低嗓音,仅二人可闻。
“万妈妈,我非有意为难。实不相瞒,李招娣所患乃妇人恶疾,颇具传染之险。我若治不好,你强带其回,万一传及楼中其他姑娘,岂非毁你摇钱树?”
“若我能将其治愈,非但还你一康健李招娣,我此处尚有调理妇人隐疾、养护容颜之独门方。日后万香楼姑娘个个身强色艳,还怕招不来贵客?何必两败俱伤,不如行个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此番话,先点明利害,再许以利惠,堪称软硬兼施。
万妈妈混迹风月多年,最是精明算计。眼珠转动,权衡利弊。硬碰硬,开罪摄政王风险承担不起。若退一步,既可避潜在损失,或能得些好处。况且这沈小姐医术似有几分古怪,将死之李招娣竟能救回。
正当万妈妈面色变幻,犹豫不决,场面陷入微妙僵持之际,街角处,一辆玄色马车悄无声息停驻。
马车并不张扬,然用料做工极考究,车辕刻着一不起眼的徽记,识货者皆知乃摄政王府标志。
车帘低垂,未见人影,却有一股无形迫人威压弥漫开来,原本窃语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一着王府侍卫劲装男子快步上前,未看沈清辞,径直至万妈妈面前,目光冰冷,语气无波:“王爷有令:既是赌约,便依约而行。闲杂人等,不得滋扰。”
语简意赅,却重若千钧。此等于直接承认沈清辞行为之合规,并予一道无形庇护。
万妈妈顿时面如土色,冷汗涔涔。再不敢半分犹豫,忙向马车方向躬身赔笑:“是是是,老婆子不知深浅,惊扰王爷,罪该万死。这就走,即刻便走。”
语毕,狠瞪沈清辞一眼,却不敢多言,带着打手,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遁去。
围观人群见王府人出面,亦吓得纷纷散避,恐惹祸上身。小院瞬复寂静,只余满地狼藉。
沈清辞望马车消失方向,缓缓舒气,后背竟已冷汗濡湿。慕容渊介入解了燃眉之急,然她心中并无多少感念,反生一股复杂心绪。
摄政王随意一眼一语,便可定夺他人命运。此等绝对掌控,令她心生寒意,更激起身骨里不屈之倔强。
是夜,月朗星稀。沈清辞独坐灯下整理医案,思忖李招娣后续调理之策,院门外再传脚步声。
院门外再传脚步声。此次步声沉稳清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弦之上,带着不容忽视之存在感。
原本在院角草虫的微弱鸣叫,竟在这脚步声渐近时,悄然歇止。夜风似乎也凝滞了片刻,唯有桌上烛火不安地跳跃了一下。
门被无声推开,慕容渊高大身影现于门首,玄色衣袍几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并未立即踏入,而是立于门槛之外,目光如寒夜中的鹰隼,先是将这简陋屋舍扫视一遭。
他的目光掠过墙角码放整齐的药篓、桌上摊开的医书笔记,最后落在沈清辞因连日辛劳而微显憔悴、却目光清亮的侧脸上。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脂粉甜香,而是纯粹苦涩的药味,竟让他因政务烦躁的心绪莫名平和了一瞬。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审视,这与他预想中沽名钓誉的胡闹场面,似乎有所不同。他随即迈步而入,玄色锦靴踏在清扫过的泥土地上。
烛光下,其容依旧冷峻目光如鹰隼落于沈清辞身,带着审视。他亲自前来,是想确认这女子在利用他名头化解危机后,是何等姿态。
“今日所为,不过倚仗本王名头之小智慧。”启唇,声冷冽,“为一卑贱娼妓,耗费心神,值否?本王实难看出,你所谓医术,除却惹事,尚有何用。”
沈清辞搁笔,抬首,平静迎其质疑目光。经白日风波,其心志反更坚。知欲真正立足,须展露足令其正视之价值。
“王爷既然不信,可敢再与清辞赌上一局?”她声线清冽,抬眸直视对方,挑战之意昭然,“李招娣病入沉疴,人所共见。但我能立见真章,还您一个病症全消、完好如初的人。若此事能成,但求王爷一诺。”
慕容渊眉梢微挑,似未料其如此直白邀赌:“何事?”
“非为难之事。”沈清辞道,“只需王爷默许,允清辞于必要时,借与王爷有约之名行事,震慑如万妈妈之流即可。当然,清辞绝不用此名号为恶,败坏王爷清誉。”
她知,慕容渊此招牌,于京城便是最大护身符。若得其默许,诸多麻烦可迎刃而解。
慕容渊深邃目光落于沈清辞面上,良久未语。他自然已听闻了白日之事,包括李招娣病情好转的消息。一个被扔在街角等死的妓女,短短数日竟能起身走动,这结果本身,已然在无声地佐证她的能力。
烛光跃动其眸,那里无寻常女子怯懦讨好,唯有冷静、自信,以及一种他只在最老练的医官身上见过的、对自身技艺的确信。
他首次于此视为天真妄为之女身上,见超越执拗之物,一种近乎顽固的、用事实说话的医者精神。
半晌,他未应允,亦未拒绝,只转身,留下一句辨不出情绪之言:“本王,拭目以待。”
随即,身影没入门外夜色。此模棱回应,反令沈清辞见一丝希望。至少,彼未断然拒绝,意味内心非全盘否定,或已生一丝探究之意。
危机暂解,李招娣对沈清辞更是死心塌地,成其首位坚定盟友。然,当沈清辞细为李招娣诊脉,规划后续疗方时,意识中系统光幕闪烁提示。
李招娣病根深种,需一味名为千年人参之珍稀药材为引,方可根治固本。据系统信息与原主记忆,此千年人参产量极稀,药性独特,几为皇室与掌控天下药材供应的摄政王府所垄断,市面有价无市。
沈清辞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桌上一片干枯的当归。千年人参,此物性烈而珍稀,多用于皇家金疮药或续命丹方,寻常医馆难得一见。
慕容王府库藏丰沛,或有此物,但方才自己才与之言语交锋,转头这能治愈李招娣、自证医术关键之钥,正牢牢握于那最不可能助她之男子手中。
她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苦笑,这系统出的难题,当真刁钻。烛火将她沉思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摇曳。
李招娣微弱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提醒着她承诺的重量。前路,似又布新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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