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她的父亲,是众神之神,是万王之王,他的容貌光辉威严而完美,恰好是他远称不上完美的私生活最生动的注脚。
他子嗣众多。
雅典娜听说很多母亲会不喜欢那个让她们在生育的时候蒙受最多痛楚的孩子,而她的出生可是将父亲折磨的许久生不如死,她一直深深地记得这点。
世人都觉得她侍奉自己的父亲既勤勉又恭谨,是毋庸置疑的好女儿,她知道自己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纯洁和忠诚能干。
她只不过很早就知道了,她能用孝顺和能干换来很多东西,很多她那至高无上的父亲并没有那么喜欢的东西。
雅典娜当然有自己所希冀的世界,那和宙斯所喜欢的毋庸置疑并不完全相同,所以她决定让自己成为父亲不可或缺的助力,这样宙斯就会对她某些举动保持宽容,她借此庇护过逃离婚姻的少女,也回援过人类自己诞生的英雄。
但是她既然回到了这里,说明她没有完成她出生所带来的使命,果然那个子虚乌有的弟弟多半是母亲编织出来的用来庇护她的谎言,而那场不可能发生的婚礼,也不过是普罗米修斯那家伙顺手推舟的附和。
少女端庄地坐在宙斯的另一面,她垂着她金色的光彩照人的眼睛,看向旁边波光粼粼的水池,白色大理石的宫室中间是一泓干净通透的净水,立柱上装饰着精巧轻薄的金饰,整体圣洁却轻盈,那位哥哥为了自己的降生的确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她低着眼睛,并非出于对神王的敬畏,她只是透过水中的倒影,端详着那戴在她父亲精美鬈发上的王冠。
“我的女儿,你在看什么?”宙斯问道,他的眼睛很明亮,毕竟那是闪电居住之所。
少女安静地道出了答案,“我看到了您漂亮而光洁的头发,以及一种美丽的翠绿的植物。”
宙斯闻言露出了一丝微笑,“是么?”他慈爱地笑着,他抬起手,将王冠从自己的头上取下,“这是橄榄枝。”
“橄榄是诞生在我们下方土地上的植物,既不害怕酷暑,也不害怕严寒,只要浅薄的土壤就可以生存,顽强而强大,枝条坚韧而果子可以榨油,”他不疾不徐地说,“而我是在地面上长大的,但凡在地面上长大的生灵都受过它的恩惠。”
“所以您给予了它至高无上的殊荣。”雅典娜轻声说道。
“我从来知恩图报。”宙斯说道,“所以你怎么想?”
他在说谎,雅典娜在心里想,她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揪出一大串的例子没有得到他们应得的报酬,但是她不打算揭穿这一点,她知道这场谈话的意义,宙斯在判断自己的才智,作为她的父亲也作为她的王,她是否值得他珍惜和重用,她是否需要他提防和监视。
而上一次她的答案是她想活下去,并且在神山上生活,所以她要成为众神的剑,于是宙斯送她去了海边,与波塞冬的子嗣们角力,以成为非凡的战士与勇者。
“我想去看看您的出生地,也是它的出生地。”雅典娜做出了答案。
“这是个不错的决定,”宙斯说道,“你也许不知道,我的父辈的神力尽皆来自大地,所以他们甚至被从土地上举起来就会失去力量不堪一击。”
“您的父辈?”少女抬起了纯洁无垢的眼睛,看向了宙斯的脸。
“我当然也有父辈,”神王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已经是第三代神王了。”
“你的母亲和你讲过这些故事吧。”他笑着说,像一个和蔼无比的父亲一样。
雅典娜点了点头。
“大概也说过,你的弟弟会扼死我,将我的尸首从神山之上抛下的事情吧。”宙斯说道,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她说,预言中她生下的女神将保护您,而男神将杀死您。”雅典娜说道,“所以她很庆幸我是个女孩。”
宙斯的脸上略微显出了一丝裂隙,马上又消失不见了。
“是啊。”他说道,“我们曾那么相爱,谁也不希望我们故事会以那种结局结束。”
他曾用鲜花装满了一条河上的船来和她求婚,雅典娜记得母亲讲过这样的故事,那天她在金色的晨曦里醒来,看到熟悉的波光粼粼的小河上,洁白的木船中插满了鲜花。
英俊无比的少年从船头跳了下来,他说,“墨提斯,我们结婚吧。”
“我保证你的余生将笼罩在光明的暖阳和花枝之下。”他伸出了手,手腕上的黄金手环牵着雪白的衣衫,少女被晃花了眼睛,她伸出了手,抓住了那只手。
她让他为自己戴上了花。
她低下了头,花枝擦在了她的脸上,他俯下身,吻了她纯洁的额头,他的嘴唇如此灼热好似太阳向她奔赴而来。
“我的女儿,你是如此的美丽而富有才华,你的父亲会宠爱你的,所以我虔诚的希望你也爱你的父亲。”母亲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祈祷,“请忘记我,也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这段阴暗潮湿的日子,否则我不知道你要怎么熬过这一辈子。”
“熬过无数个和这里一样黑色的夜晚。”
他们的确相爱过,雅典娜想,这点毋庸置疑,如果自己表现的十分忠诚与能干,出于对母亲的愧疚,他也会很爱自己的。
宙斯伸出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让她感到了他温暖的掌心的温度。
“想去大地上么?”他亲切地询问道,“我在大地上的时候深受宁芙们的照顾。”
“也许你愿意与他们同住,或者和你尊贵的曾祖母地母盖亚一起。”他问道。
“全凭父亲安排。”雅典娜说道,“我只是因为父亲对地面上产生了幼稚的向往而已。”
宙斯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有什么顾虑么?”她轻声问。
“没有。”神王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不过子女也并不一定和父亲的期待的相符。”
“你生而带着甲胄,而举止说话却如此沉静安详。”他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无论怎么骄傲都不为过。”
从前她的确是如此表现的,不过只是在神山之上罢了,她只是本性勤勉严厉,但是远远算不上暴躁跋扈,如此表现不过是让她在神山上更符合他们对这个地位的女神的肖想而已,和人类相处过的漫长岁月告诉她了一条真理,但凡上位者,大多是柔和的,静水流深的,将自己的骄傲深深地种在骨子里,于是方能承载一切。
她低下了头。
“可能我过于畏首畏尾了,然而我是您的女儿,只是担心我的行止对您光辉的形象有所减损。”她回答道。
“若是我所有的从属与眷族都能如此简直太好了。”神王发出了一声大笑,“他们倒是经常往我的脸上涂泥。”
“比方说天后,”他说道,“从来很少顾及我的颜面,总是横吃飞醋,大发雷霆,恨不得闹的人尽皆知。”
你们二人常常争吵倒是神山的太平日子,雅典娜在心里说,若是她不想和你争吵了,下一步多半是要把你灌醉后绑在床上,在想办法砍掉你那颗长得过于结实的头颅了。
去地面上可以见到从前没有见过的不少古老的神祗,顺便考察一番水文地理,美中不足的是宁芙们都是些轻飘飘的仙女,可能很难找到同伴作为自己武技的对练了。
不过虽然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应,她多少还是记得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武技的,所以自己磨练应该也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待的。”少女低下了头,并不打算继续听他抱怨其他的神明了,这不是她所应该感兴趣的话题,神王拍了拍她的头,并嘱咐仆人将她送到地面上,去拜访地母,并拜托她找一位合适的洞府中的宁芙。
这时候的大地和雅典娜所熟悉的样子大相径庭,它还没有被唤醒,没有被开垦,更没有被伤害,它浓重地披着一层层厚重的绿色,神秘尚未消退,山野之中浮着点点金色的流光,美丽,寂静,而迟钝。
地母盖亚的府邸在深渊之中,她走到了阶梯前,一级一级地向下走着,猛然间她抬起了头,看向了深渊的上方,的确有树枝伸展出来,将日冕切割的破碎零落。
橄榄树。
她认出了这种植物。
宙斯说每个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都深受其恩惠,她知道后来的人类也同样感激它的恩德,将它装饰在君王和冠军的头上。
而且他们将它作为给她的象征和供奉。
她该把它也戴在头上么,她忍不住想,她不想太早下结论,于是收回了目光,专心于脚下的黑色阶梯,而过了半天,台阶终于被走到了尽头,地母的大门矗立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了手,想要敲响门扉,然而门却张开了一道缝隙,无声地邀请着她的进入。
她走了进去。
地母盖亚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当然还有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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