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离开了陆太妃的宫殿,生怕琴娘看着一路走得飞快,怀中的书信像是块火炭一样让她的四肢百骸生热有无限的动力。
翠荷姑姑见到的就是一个两眼亮晶晶的珍儿:“一日功夫你就得手了?”
珍儿谄笑着说:“姑姑的吩咐,仆婢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去做呢?自然是赶忙办好这差事的。”
“你倒是个伶俐办事利索的,只是这书信来源可还可靠?”翠荷姑姑出于谨慎还是问了问这书信是从何而来的。
“陆太妃每日闭门不出,在殿内也就是读书。昨夜仆婢伺候守夜,她的书桌上角落里有一个檀木匣子,还用两本书压在上头。仆婢想着这里头定是有些珍贵的物件儿的,于是就打开来看,果然里头看到了许多书信,仆婢便拿了其中一封。”
听了珍儿的话,翠荷想了想,只觉得应当是不会有误,便对着珍儿说:“那今日便记你一功。你且去陆太妃那里继续伺候着,若是陆太妃有什么异动就及时来报。”
原来这珍儿本是浣衣局的仆婢,虽然使了银子离开了浣衣局到了陆太妃宫里伺候,陆太妃为人虽是孤傲清高,却是从不苛待下人,照理来说珍儿也该满足了。可是偏巧珍儿是个心性高的,让她一门心思跟在陆太妃身边伺候着等上了年纪被放出宫去,珍儿十分不情愿。于是珍儿的打算是要么能跟着好主子,做个风光无限的仆婢,要么就攀上皇上的龙床,为自己也挣一分荣华富贵。可是这两条无论哪条跟着陆太妃都是没有指望的。
所以当翠荷姑姑向她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且极为尽心,就是想着事成以后能到太后宫里伺候。可是万万没想到,翠荷姑姑竟是还让她回到陆太妃那里伺候着。
珍儿十分失望,翠荷姑姑自然也是看出了,翠荷姑姑只是冷下脸说:“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也晓得的,如今后宫的主子最大的就是太后。且当今皇上是太后亲生儿子,母子情深,皇上对太后多有尊敬。谁不想到太后跟前儿伺候着?只是太后是何等人物?岂能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近身伺候着的?你如今不过办了这一件小小差事,就想着到太后跟前伺候着了实在是痴心妄想了。”
眼瞧着翠荷姑姑冷下脸,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皆是字字有理,珍儿就算是心内再有抱怨也不敢在翠荷姑姑面前流露出来了:“姑姑说笑了,哪儿的话。仆婢只是昨夜一夜没睡,为着取这份书信提心吊胆的,一直到了这会子,方才困意上来险些没站稳呢!翠荷姑姑说的,仆婢自然晓得。回去后定会好好盯着陆太妃的。”
翠荷姑姑这才从口中冷哼一声,珍儿便连忙告退了。
在回去的路上,因着事情已经办好了,困意倒果真是上来了,珍儿一路上连打了许多个哈欠,在殿门口才小心地攀在宫门边看了半天,约摸着琴娘还在寝殿内伺候着,而寝殿外头的小仆婢也在打瞌睡躲懒,才赶忙碎步跑进了偏殿里。
这下子心神放松,回到寝殿已经是十分疲惫,珍儿躺在床榻上,解开了外裙,随手一搭,便睡着了。
而早就在寝殿内打开了一道缝隙观察着的琴娘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回到陆清溪身边说:“娘娘,那珍儿回来的时候满面喜色,想来是已经将书信交给太后的人了。我们所图的,恐怕能成行。”
陆清溪躺在床上点点头。
而收到书信的翠荷姑姑前脚送走了珍儿,后脚就去见了太后。
“启禀太后娘娘,陆太妃的手书到手了。”翠荷恭敬地将手书双手奉上。
太后才吃了早膳歪在贵妃榻上由着一个小仆婢为自己捶腿:“看过了?”
翠荷想了想说:“先前竟未曾注意过陆太妃的手书。只是拿取这手书的仆婢是昨夜伺候陆太妃的,而这手书是从书桌角落里头的檀木匣子里取出的。仆婢看过了内容,是一封未寄出的给鲁王的信件。应当是不会有错的。”
太后未动身子:“既是有把握,那就按计划行事。只是有一条,陆太妃的药便先停了吧。”
翠荷回到说:“回娘娘的话,擅长临摹的人手已经选好,仆婢这就去行事。而陆太妃的药仆婢也会去吩咐太医院的人停了。”
太后又说:“对了,除了停了陆太妃的药,还是如先前一般优待陆太妃。”
翠荷应了便退下了。
太后享受着小仆婢捶着腿,心中却在想着既然要将鲁王除去,那么陆太妃就必须好生地养起来,还有宫外头的那个陆子规,如此才好保全皇上的千古英名。
而这一天就仿佛寻常地一天一样过去了。时间一晃就是两三天以后。
琴娘端了药进来,笑眯眯地说:“兴许是娘娘的谋划成功,娘娘的病也好了许多。这两日竟是能坐一坐了,再过上两日,仆婢便搀着娘娘去花园里赏花如何?”
“如今都是暮春时节了,还哪里有花?更何况,那花园里头全是人,我不喜欢那人多的地方。”陆清溪皱着眉喝药。
“娘娘还是要放宽心,先前病得那样厉害,可是谋划已成,却是好了许多,天知道先前是不是忧心太过导致的?”琴娘看着陆清溪好了许多便十分欢喜。
“兴许吧。”陆清溪喝完了药皱着眉,琴娘赶忙将一块果脯塞进口中。陆清溪缓了一会儿才叹气说:“若不是后宫里头全是在那太后的掌控之中,我们又何须这样费尽心思?”
琴娘正将药碗收起来,听了这话便说:“这话倒也是。自打当今的皇上登基以后,我们的书信就不那么自由了。如今他登基了几年,我们才收得几封家书?而我们寄出去的,看着收到的那屈指可数的几封里,定是鲁王殿下没有收到的。想来,鲁王殿下也定是给我们的许多家书被人截去了。”顿了顿,琴娘又说:“定是如此,想来上次子规少爷定是写了家书送进宫来的,我们却未收到。而子规少爷也定是因为没有回信儿,听了那许多传言才十分担心寻了莲蕊公主来的。”
陆清溪愁容不减:“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如今她的儿子已经登基,孙家人在军营里头掌握大权,她们母子的地位稳如泰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为何就要这么容不下泰儿呢?如今哥哥已经不在了,泰儿没有依靠,唯一有个封地南疆还是个哭蛮之地,并非是什么好去处,就算是朝廷舍弃了也是无所谓的。那太后又为何非要想尽办法让泰儿回都城?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想来是对泰儿有害的。”
琴娘见陆清溪越来越担忧,只好打断她:“好娘娘,怎得又忧心上了?你说的没错,可纵然是太后对鲁王殿下有图谋,可是鲁王如今毕竟是藩王了,也得师出有名才是。就算是出兵攻打南疆,南疆那地方易守难攻,且南蛮子都是些骁勇善战的,如今南疆归心于鲁王,孙家人虽是掌握了大权,却岂有陆将军那样的好将军?所以,只要鲁王殿下收到了信件,读懂了我们留下的暗号,坚守南疆,自然是不会有事的。您说是不是?”
陆清溪点点头。琴娘又继续劝导:“所以娘娘当前最该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的身体,每日好好用膳好好喝药,高兴些,等着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好让在南疆的殿下放心不是?”
陆清溪这才终于笑了。
而几日之间的功夫,一封从都城皇宫里头的信件已经到了南疆王府中。
“王爷,都城来的信!”随从举着一封书信进来。
鲁王听了笑着抬起眼皮问:“可是本王表弟来的?”
随从说:“这次不是。瞧着这信封的纸张是黄细纸,倒像是宫里出来的。”
鲁王听了马上说:“果真?快将信拿给本王。母妃已经许久不写信给本王了!怎得好端端送信来了?”
接过信,鲁王细看一下信封果然是黄细纸。这黄细纸是宫里头御用的纸张,便连忙拆开信来读,读完后,却将信拍在桌上,长吁短叹起来。
随从便问:“王爷怎么了?”
鲁王握紧拳头:“母妃来信说自己生了病对本王十分想念,十分想要见见本王。”
随从是个年纪大的,听了便马上说:“王爷不可啊!这藩王私自离开封地,可是大罪。”
“本王如何不知?正因此才觉得自己不孝,愧对母妃!”鲁王说:“你退出去吧,留本王一人静静。”
随从便和仆婢们都退出去了。
鲁王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兴许是自己一人冷静了许多,倒是觉得那信有些不对。
鲁王咂摸着:不对,不对,似乎哪里十分不对。他将信件反复看了几遍,这黄细纸不假,这信中的语气、这字迹却有不对,不十分仔细辨认,倒是会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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